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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115)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蒙拓蜷了蜷掌心,手上的伤口怕是见骨了,一动就扯着心尖疼。

“陆姑娘且等等。”

蒙拓折过身去,四下去寻胡玉娘的身影。

“但是好歹还能扶着墙壁走道儿。”

长亭轻展眉,清浅温声道,面上笑了笑,便扶着墙向大堂里走,边走,脸上边无端端地发红。

唉,一定是今儿个夜里被吓傻了,吓魔怔了。

将才惊天动地地一阵动乱,大堂里燃着的灯笼早已遭风吹熄了,满秀在掌柜后头找了几盏油灯,划亮火舌大堂里终有了光亮,白春颤巍巍地扶住长亭靠在暖榻上,如今亮光之下才看清楚长亭右背已氤了一大滩的血,长宁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儿,长亭抬了抬左手,轻手轻脚地拉了拉幼妹的小手。

“...立刻去城内请郎中,今日除夕,主家会出够份儿的压惊看诊钱...留下的活口都绑了,叫人眼睛都不许眨地看顾住了...再拨人去街口灭火善后,顺便去瞅了瞅街口那户都留了些什么人在家中...阿番,你亲带队将那三百援兵带走,今日河边有烟火会,人正多就分散带队往河边走...”

蒙拓忍痛动了动手,嗯,没有伤到骨头就不算要紧事。

他交待得非常清楚,甚至连长亭留下保命的那三百兵士都打发走了,力图不留一点儿破绽来——救了陆氏姐妹的,就只有真定大长公主在外巷留下的一百个人和驿馆里留守的十来个弟兄,至于那三百个长亭留下镇场子的杀招...哦,对不住了,风太大没看清。

至于留下的那一百个人和这一同浴血奋战的十来个弟兄会不会多嘴多舌另外告诉真定大长公主呢?

长亭很笃定,不会的。

真定大长公主有意无意地都避免陆家的人近长亭的身,所以一开始满秀和白春没换,所以她也未曾指派丫鬟与老妪重新接手长亭身边的一应事务,所以...这些留下的人,都姓石。

长亭很清楚,这是真定大长公主害怕陆纷的势力安插,渗入,甚至会胁迫两个姑娘的安全。

长亭仰靠在暖榻上,一仰头,突然想起什么,刚想张嘴说话,却遭蒙拓一凶,“你好好躺着!”再闻其又唤了两个人来,再沉声交待,“留活口的那几个人全都把舌头割了,再拿布包住嘴巴,别让人看出来。”

这是防止那些人说漏嘴!

若是周通令起疑为甚下属刺杀一趟全变哑巴了,哦,周通令不会有时间听那几个人申诉,更没可能将这几人带回府邸!

众人皆领命而去。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善后部署!

岳老三先扛了把大刀进来,胡玉娘紧随其后满身是血地肩扛大刀,脚步踏在木板上蹬蹬地响,刀往地上一甩,终于腾出手来抹把脸,长亭右手没法儿动弹,只好伸长脖子看,胡玉娘和岳老三越来越像吧,其实细想想也不是啥好事...

岳老三须髯上都溅了血,胡玉娘杀了红眼,一见长亭瘫在暖榻上,连粗气也来不及喘了,粗声骂了句“他祖母的!你怎么回事儿!老子扛着刀杀人都没受伤!”

怎么办,打了一仗,连说话也像了...

长亭扯开唇角笑一笑,理直气壮道,“我是孬货嘛。”

胡玉娘叉腰笑起来,笑完之后佝了佝身子,轻抱了抱长亭,长亭反手回抱玉娘,边抱边指使长宁给人斟茶,转首问岳老三,“...弟兄们...可有死伤...”

长亭喉头发紧,这都是一路生死过来的,刀剑无眼,她被层层保护都受了伤...

岳老三语气发沉,“三个兄弟重伤,行伍里有药酒,已经抬下去竭力救治了。那十来个兄弟多多少少身上都有点伤,但是不着急,都他娘的不是怂货,十几个人愣生生地顶那五十几个人顶了半刻钟...”

长亭松了口气儿,还想说话,肩头却被人一摁,抬头看是蒙拓手执乌金匕首轻摁下她来。

“你别说话了。”蒙拓语气平缓,再侧眸看向岳老三,“无论用多贵的药材,多好的大夫,今儿个手里头握了刀的弟兄一人一锭银子,从我的账上支,二哥麾下的兵就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死,就应该拿着刀。”

“我再出一锭银...”

长亭肩头再被人一摁。

蒙拓缓声再张口,“那就两锭,都记在我账上。”

长亭神色一愣,却见蒙拓极为自然地折过头去又轻声吩咐下头人再办事,至此,长亭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他,蒙拓一身上下衣角全是黑灰,连他的鬓角都蹭了炭灰,下摆破了几个洞,应当是过火灾的时候被勾破或是烧破的...

蒙拓比岳老三麾下的那些兵将还要早片刻穿过火场,岳老三领着的兵已经很拼了,那样大的火,那样猛的火势,一不留神横梁砸下来,人就会生生被困在火里烧死,他比那些兵士还要拼命...

他这儿拼做什么呀?

长亭偏过头去,轻轻拿手捂住了胸口,胸腔好像有东西“砰砰砰”地往外蹦。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中)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

更漏里的沙粒一滴一滴地朝下漏。

红纱灯笼又被人一寸一停地升上了屋顶,大堂里渐渐有了光亮,郎中提着药箱子,身上除夕年节时着的大红袄子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听说是着了刀伤,又叫长亭动了动右手,长亭至多能抬到胸口处,再高就疼得好似筋骨都遭人折弯了似的。

大夫再诊了诊脉,便挥毫开了两张方子。

“一张是喝的药,一张是敷的药,喝药每日三次,敷药嘛...只要姑娘觉着疼了就赶紧叫人敷上...”

白胡子郎中揪着胡须唱。

岳老三亲将人送到驿馆门口,手里头再拿了一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回来,递给满秀叫她将长亭扶到楼上去上药歇着,长亭摆摆手,“...还不晓得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等大长公主回来了,看到我的伤口了,再敷药喝药。”

岳老三想了想,也是,今儿个晚上遭这么大一出罪,还不得先把可怜见儿的装完才能收回本啊。

“你还疼吗?”

蒙拓陡然开口出言,双手交叠握刀立于角落中。

这是第二遍问了。

长亭都能想到蒙拓后面的话会说什么,无非是“...既然疼,就去敷药,这是郎中说的,得听大夫的话儿...”,一个能说出“后会无期”的傻蛋,还能指望他说多高明的话来?

长亭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不疼,疼的时候再敷药。”

蒙拓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埋头一默,隔了许久方才抬了抬头,“不疼也得敷,这话是郎中没说出来...”

蒙拓话音尚未落地,外头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有马蹄“踢踏踢踏”十分急促的声音,再闻一声长音嘶鸣。长亭一颗心缓缓抬了起来,陡然想起什么扭头四下找寻,阿弥陀佛,还好还好!她疼得脑子发晕。可岳老三还清醒着!

若岳老三也晕了,可真是要命了!

周通令可是瞅见过岳老三的样子的!

马蹄声停了,紧跟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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