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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栖(2)

伙计抓药的功夫,面相和善的掌柜客客气气的请他去内室喝一盏热茶。

温杳攒了几年的饷银,手头算是宽裕,他在农田那边给人治病开药只收个药材的成本价,碰见实在困难的就连药钱也一并抹了,几个月下来,连镇上这些没找他看过病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心善的好大夫。

热茶驱寒,温杳没有推辞,两口热茶暖到腹脏,满身的寒气和倦意很快消散大半。

一盏茶下肚,温杳照例挽起湿漉漉的袖口给掌柜把了把脉,掌柜是上了年岁的人,秋冬之时有些顽疾,这段时间一直靠他开药调理,近来已经很有起色了。

“脉象上看,比以前平和不少,但是我给您开得药,还需继续服一段……”

“伙计!过来,跟你打听个人。”

堂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温杳的话,他搭在掌柜脉上的指节微僵,眉眼间的表情也跟着凝固了一瞬。

他太熟悉这个动静了,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声线总是这么张扬响亮,像是迎风飞舞的战旗,永远都不会落进尘埃里。

抓药的伙计年岁小不知事,被来人吓得发愣,掌柜听见外头的动静不对便立刻起身去了外室,顺便还替长了个心眼,特意掩上了内室的门。

“哟,军爷,您打听什么人呢?我们这就是个药铺,您看您——”

“这个人,见过没有,他姓温,叫温杳,是个万花。”

萧纵永远都是这个脾气,没有耐性,不懂礼数,火气上来就梗着脖子嚷嚷,从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人把话讲完。

温杳从门缝里看见了萧纵的侧影,一别数月的萧纵似乎是瘦了一点,仔细去看的话还能看见他下巴生出的小胡茬。

“您这……没见过。”

萧纵的画画得太写意,一看就是他这种不善丹青的人自己动手画得,线条粗糙僵硬,七扭八歪的绕成了一团,不过笔墨间倒是意外的抓住了温杳那股温和平静的神情。

四十过半的掌柜阅历多看人准,萧纵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没敢把温杳往外交,而是非常诚恳的摇了摇头。

“真没见过这么个人,军爷,我们这很少有外人来的,要不您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或者我给您留意着……”

“你再看看!看仔细一点!!他叫温杳!温杳!他比我矮一些,人很瘦,头发很长,他——”

“行了,兔崽子,你小点声,人家说了没见过,你老实点,别嚷嚷。”

斜倚在门外廊下的黄衣青年打断了萧纵的追问,生在西湖边剑客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凤眼,他抱着怀里的轻剑侧过头来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言语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萧纵倒还真的就此噤了声,他沉默着动了动喉结,而后便很快跟着门外的藏剑少爷走进了连绵的雨幕,他没撑伞也没顺着屋檐躲雨,只是小心翼翼的把画纸收紧了怀里贴身放着。

不速之客来得快走得也快,掌柜将大门关上之后又等了一会,等到确认这两个人走远才将内室的木门打开。

温杳面色发白,热茶驱走的寒意似乎又回来了,他忍着眼底的酸涩跟掌柜的拱手一礼,身形隐约有点打晃。

“温先生啊,你这是惹了什么人?”

掌柜当真是个热心的,温杳不过是个文弱大夫,行医济世性情平顺,绝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反倒是来找人的那个两个都一身血气,看着就是行伍的杀胚。

“我们倒能给你瞒着,只是你自己也得……”

“我知道……旧事罢了,今天多谢您,我会尽快动身离开的。”

温杳垂下视线含糊着搪塞了一句,时间是个很好用的东西,时隔数月再次看见萧纵,他心里甚至没有多少波澜。

温杳等到雨停之后才拎着药材往回走,雨后出摊的商贩沿街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他去小摊上买了半斤生馄饨,燕崇的饭量比较大,他一个人又要诊脉看病又要做饭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就总会随手买些烹煮简单的东西回去。

回程的路比来时还要难走,温杳不得不绕开田间的捷径去走官道,还清晰可见的马蹄印有两道,其中一道看起来像是萧纵那匹乌蹄抱月留下的。

千里挑一的良驹脾气总是很大,除了和萧纵一起长大的叶宸之外谁都不能骑,就连温杳也曾经被它从马背上甩下来好几次。

温杳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从官道的岔口走回自己居住的地方,马蹄印从他身后一直延伸去了往洛道的方向,想来应该是萧纵要跟着叶宸一起回南屏山述职,所以才会顺路打听一下他的消息罢了。

温杳这一趟走得比平时要慢许多,他回到住处的时候燕崇已经泡完了药浴,满室的草药味浓郁苦涩,他刚一进门,等候已久的燕崇便拿了件干净的外衫盖到了他肩上。

燕崇是个很让人省心的病人,事无巨细的遵照医嘱,按时喝药按时疗伤,四个月来从没有逞强托大的时候,他总是很听温杳的话,规规矩矩的像个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件外衫应该是被燕崇捂了很久,以至于带着燕崇的体温和气温。

温杳拽着衣角有些晃神,燕崇的信香沾在衣襟上,燕崇是个很硬朗强大的天乾,这几个月来燕崇一直伤重卧床,他从没想起过这茬,眼下才算是第一次嗅到燕崇的气味。

“……路上难走,耽误了一会,我去给你煮饭。”

温杳是个很特殊的地坤,他几乎不会对天乾的信香产生反应,即使嗅到了这股混杂着生铁和血水的味道他也还是神色如常。

“我自己来,屋里有热水,你去暖一暖。”

天乾的信香更像是一种本能,燕崇有心收敛也不能保证一点味道都没有,他接过温杳的手里的东西沉声开口,说话间还特意往后撤了一步。

燕崇很高,扛陌刀守雁门的苍云军有一副从风雪里锤炼出来的好身板,可温杳并没有觉出丝毫的压迫感。

四个月前,他们素不相识,仅就燕崇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来看,燕崇应当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行伍人,但燕崇和萧纵不一样。

从燕崇清醒到现在,他们相处的整整三个半月里,燕崇连一句语气稍重的话都没对他说过。

“先生?”

燕崇再次开口的时候,温杳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裹着身上的衣服绕过燕崇去了屏风后头,迎面而来的热气扑了他满面,浴桶里的水是新换的,干干净净的热水里泡着两个活血的草药包,一看就是燕崇在泡过药浴之后重新给他准备的。

药浴解乏,燕崇煮完了午饭,温杳还枕在浴桶边沿睡得半梦半醒,直到馄饨的香气飘进了室内,他才困兮兮的迈出浴桶换了一身衣裳。

温杳不习惯束发,也不愿意戴什么发饰,他总是一年四季披散着长发,从来不会露出后颈的皮肉。

馄饨盛了满满两碗,温杳这一碗里的馄饨虽少,可碗底却加了很多晒干的虾干,拿勺子一搅就能看见鲜香诱人的虾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