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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栖(42)

满室的花香和燕崇那股冷硬的生铁味混在一起,萧纵靠着廊下的石柱满眼血丝,这是他第一次面临地坤产子,他一直都挺喜欢肉呼呼白嫩嫩的小孩,从前他也一直想让温杳给他生一个,他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他甚至都开始庆幸温杳前几年没有为他遭这种罪。

生产这种事拖得越久就越凶险,温杳渐渐耗空了体力,萧纵跌坐在地上用力薅了薅自己的发根,一门之隔的屋内,燕崇比他好不了多少。

转机在破晓时分,进院的人脚步很轻,萧纵抬起僵硬的脖子借着晨光看清来人,他张大嘴巴木了半天,等到来人快走到他眼前的时候,他才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拼命敲响了屋门。

温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白发寡言的父亲,他回到了稚嫩懵懂孩童时分,一个人拨开及腰的花草走向花海深处。

明艳俏丽的花朵簇拥着他瘦小的身子,他背着快比自己大的草筐绕过狼群出没的地方,就为了去生死树下摘一捧米白色的小花。

那是他父亲最喜欢的一种花,一束上面星星点点的开着五六朵,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有一股飘飘荡荡的幽香,像极了他父亲身上的味道。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内,屋里的血气已经消散干净了,温杳昏昏沉沉的转醒,他消耗得太多,连颧骨两侧都瘪下去一下。

“孩子……燕……嗯……”

伤及筋骨的剧痛还残留在关节里,稍稍一动便能让人想起生产时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温杳抖着唇瓣落下了两滴冷汗,他侧过脑袋枕去燕崇伸过来的掌心上,一时虚弱得像是能被风吹倒。

“没事了,都没事了,孩子很好,被……抱着呢。你躺着别动,不然又得疼。”

燕崇眉眼发红,温杳在产后睡了一天一夜,他一直守在这没有合眼,温杳下身伤得严重,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

他稍稍转过身子让温杳看向自己身后,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那个白发的万花,他倒是想陪着温杳一起叫一声爹,只是那人显然不会愿意听他这么叫。

“……阿……师父……”

大抵是有了孩子之后泪窝浅,温杳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只怔了片刻就开始眼圈发红,他颤着眼帘努力止住了脱口而出的称呼,他父亲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更不愿意听他叫什么阿爹,所以大多数情况,他都只跟温茗叫师父。

温杳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燕崇拉着他的手想要舍了孩子保他的命, 他那会已经没力气跟燕崇争执了,他又疼又累差一点就没了气息,而后燕崇忽然松开了他的手,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人轻轻抚上了他的眼睛,替他抚去了满面的冷汗和泪水。

温茗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他垂眸低首轻轻拍了拍怀里渐渐睡熟的小东西,便迈步过来将这个皱巴着小脸的孩子交给了燕崇。

吃过奶的婴孩很快就窝在自己父亲怀里呼呼大睡,显然是一吃饱就忘了他。

“师父……”

温杳再次哑声开口的时候,温茗这才抬起眼帘瞥了一眼床里的温杳,他这一生过得太滑稽了,他始终都不会接受温杳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可说到底,这份过错怪不到温杳头上。

“温,温先生,要不我先出去……”

燕崇抱着自己的儿子脊背发僵,饶是他金戈铁马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过,也依旧像个笨手笨脚的新婚女婿一样,完全不会讨好自己的丈人。

“缓过来就回谷,找你师叔去养身子。”

温茗扔下寥寥言辞,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去,屋里加了一道挡风的帘子,他伸手撩开布料顿了一步,虽未回身,但还是稍稍侧过了脑袋。

“孩子胎里不足,一并带去,至于旁人,就不必了。”

温茗话音刚落,燕崇便赶忙放下呼呼大睡的儿子去擦温杳哭皱的脸蛋,萧纵端着汤药从门外进来,与温茗一打照面就规规矩矩的低头行礼甚是乖巧,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纳成了不得入谷的旁人。

“温杳?姓燕的你干什么了?他刚醒你就惹他哭?!”

温茗走后,萧纵才缓过一口气,他放下汤药急忙蹲去床边要拿袖子给温杳擦脸,燕崇毫不客气的挥手抄着他后脑勺扇了一下,不让他打扰温杳看孩子。

“滚一边去。”

温杳皱了皱冒红的鼻尖,轻轻扒拉开了裹孩子的小褥子,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无非就是个肉呼呼的小团子,温杳咬着下唇又落了一连串的眼泪,简直比自己刚出世的孩子还要爱哭。

“……温杳你看,孩子像你,特别好看,幸亏不像他。——操!姓燕的你有完没完?!”

萧纵凑去温杳身边信口开河,大抵是因为刚生完孩子,温杳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乳香,他勉强忽略了燕崇一心只想同温杳黏上一会,但燕崇转眼就又给了他一下。

“洗尿布去。”

“……”

萧纵脸上又青又黑变换了好一阵,他绷着咬筋使劲捏响了自己的指骨,可温杳同孩子头并头挨在一起的场面实在是太好看了,他抽着嘴角竭力忍耐了片刻,终究还是任劳任怨的起身出门。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温杳红着眼圈将脸埋去了孩子柔软的襁褓里,熟睡的婴孩像是能感知到他一样,居然微微舒展开肉呼呼的小手,轻轻攥住了他的一缕长发。

“阿杳,都会好的,你看,我们就这样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燕崇俯身吻上了爱人如缎的长发,这便是他后半生的归宿了,他有妻有子,有一个死缠烂打的情敌和一个很难讨好的丈人,他这后半生注定是鸡飞狗跳又浓情蜜意。

“嗯……”

温杳哭得肩颈发抖,他握着儿子的小肉手又死死攥住了燕崇的手腕,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两个爱人,他与父亲有了第一次和解。

从今以后的日子,他终究是有了可以安稳栖身的地方,兴许奔波,但不颠沛流离,兴许吵闹忙乱,但会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