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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707)+番外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世子妃请上座。”待入了正厅,卫夫人自是要让旖景首座。

旖景情知婉辞不得,谢了坐,却坚持携同卫夫人并肩隔案而坐,也不在意她执意持礼,以世子妃称呼,只口口声声唤着舅母,以示亲近。

双方各有坚持,却也都没有勉强对方。

待丫鬟奉上茶点,卫夫人这又才唤了两个女儿入内,正式引荐。

旖景打量大表妹,眉眼气质都极肖舅母,端方清贵,只少了些严厉,温婉柔和许多,更不似阿昭言辞活泼,虽有些沉默,但也并没让人觉得拒人千里,是教育得十分规范的大家闺秀,贞静亲和。

当两姐妹正式见礼,旖景连忙起身,一边还了半礼,一边扶了起来,又让夏柯奉上早准备好的见面礼,接了过来,将一对盈翠碧透的镯子亲手替姐妹二人带在腕上。

“昀妹妹年已及笄,未知可曾定了亲事。”旖景免不得明知故问。

卫昀双靥绯红,卫昭抿唇而笑,却坐在锦墩上,没有插言。

卫夫人当然不会隐瞒,仍是维持着敬而不近的言辞与态度:“已经定了亲事,是妾身外祖家的侄子,眼下在天津卫仁和书院进学,婚期定在明年五月。”

旖景已知阿昀将来夫家的详细情形,虽这一代无人入仕,却也是世宦诗书门第,那仁和书院便是他家自办的私学,这时却佯作不知,笑问可准备参加朝廷首届的童生试。

“是准备考个功名,将来继承家传,教书育人。”卫夫人只简单作答,眉目间却带出几分骄傲来,看来心里极喜欢未来女婿,并且对他将来不会入仕一事十分满意,特意点明只取功名,坐馆授讲。

这么有礼有节地寒喧几句,天色越发沉暗下来,旖景见卫夫人始终没有留膳的话,自然也不厚颜久留,口头上邀了舅母与表妹们得闲去王府做客,便起身告辞。

正如虞沨所言,要消除芥蒂,交熟亲近不能指望一朝一夕,卫夫人态度虽说疏漠,但因她恭正持礼,明知“避而不见”已是不能,也不会当面辞绝礼尚往来那般强硬,旖景自然也要保持宗室的体面,不会强人所难,太过巴结讨好,反而让人为难之下,更加小看了楚王府。

今日她作为晚辈,登门拜访以礼相见的目的已经达到,昭示了楚王府的态度,代表虞沨对舅家表示亲近的意愿,也就是了。

只旖景不知的是,卫夫人亲自送她出了二门,转身回屋,却肃言厉色地冲卫昭重重一喝:“跪下!”

卫昀吃了一惊,虽母亲一贯待她们姐妹严厉,却也从不曾这般怒形于面,连忙趋身上前相劝:“娘,妹妹也是过意不去,世子终究是姑母的血脉,世子妃今日拜访,又久候花厅,若咱们避而不见,也太过失礼了些。”

她这边话音未落,卫昭却已经跪在地上,唇角抿得绷紧,哪还有刚才温婉的模样,卫昀晓得妹妹这是又犯了倔强,心里越发担忧,又见母亲搁在炕几上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连忙柔声劝道:“妹妹还不道歉,别惹阿娘生气。”

“都是你父亲惯的脾气,谁让自作主张?你曾祖父早有家训,咱们卫家子侄绝不攀结权贵、入仕为宦,你父亲这回逼于无奈,已是违背祖训,更不能再攀贵附势!”卫夫人满面冷厉,眼见阿昭虽跪在地上,却挺直腰脊,满心不服,心里越发恼怒,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若还不认错,今日必须严惩。”

卫昀心急如焚,正待要劝,卫昭却忽而抬眸,扬声说道:“今日就算娘要罚我,女儿也得说出心里话来,父祖家训也好,还是礼法德教也罢,遵循的无非忠孝仁义,曾祖父因自视为东明臣子,不愿臣服新朝,可东明已经灭国,咱们既受大隆君帝恩封,便应当尽臣子之责。当年曾祖父若真是耿耿忠心,就应效仿那些担死上谏之士,力阻哀帝妄信奸侫、祸国殃民,偏偏为求自保,致仕归隐,无非是对东明哀帝灰心丧意,卫家早在前明就是世宦之族,若只尊一朝之君,岂不是东明时就不该入仕?”

卫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敢直言曾祖之过,一时气得瞪目结舌,倒忘了喝斥阻止,卫昭也无视长姐焦急的目光,一扬脖子,继续侃侃而谈:“哀帝无道,才致身死国灭,大隆新君远驱鞑夷,诛灭奸侫,稳定国政,使民众得以休养生息,高祖礼贤下士,诏卫氏效忠,曾祖父力辞,原为违逆上意,若非高祖大度宽宏,莫说安保百年声名,只怕早被追究不忠之罪。”

“高祖非但没有究责,反而恩赐封赏,使卫氏阖族延续清贵,卫家既受君恩,食大隆之禄,便因尽臣子之责,原不该标榜自身为忠正不二,清傲不屈,便食禄而不事。”

“若真不愿奉大隆新君,便应固辞封赏,自食其力!”

卫昭说到这里,心情越发激动,深吸了口气:“这是于公,于私,正如长姐所言,世子是姑母血脉,卫家既然已与楚王府联姻,就不该事事疏远,今日世子妃登门拜访,若阿娘不愿迎见,也该直言不讳,偏偏用借口推托,又怎是待人之礼?这般对待外人也是不该,何论亲朋?女儿听闻世子妃今有急事,先行离开,待处理后又再返等候,可见一片诚心,女儿是觉咱们如此待人先是不敬,再是不睦,极为失礼,因劝而无效,才自作主张,虽是违逆了阿娘,却秉正礼仪德教,故,阿娘若要责罚,女儿自当身领,却不心服。”

说完也不避目,只抿着唇与母亲对视。

卫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眉心蹙得越发紧厉,直瞪着女儿斥道:“枉我多年教导你‘孝敬’二字,今日你竟敢责指尊长?还敢称什么礼仪德教……”

“若明知尊长有错而不言,难道才是孝敬?况女儿并非指责之意,只是规劝罢了,阿爹已受诏入仕,倘若咱们依然动辄声称曾祖家训,也是让人耻笑而已,再有逼于无奈的话传扬出去,更会为家族引祸,阿娘想想,这话岂非暗责圣上强人所难?”见卫夫人神情俱变,卫昭方才缓和了几分语气:“况,卫家先祖之训,子侄当奉忠君事国、清正爱民,才不枉百年世宦之名,身为大隆臣子,当然应当奉大隆之君为主,女儿身在青州之时,就听说圣上锐意革新,复行科举之政是得世子谏言,此制既有利于肃清官制,更有利黎民苍生,便是祖父与父亲时常论及,又称为国之良政,天下士人之福,既是如此,圣上有诏,卫家原本当尽绵薄之力,这才不枉祖训家规。”

“可祖父尚还介怀当年姑母坚持嫁入宗室,是违背祖训,多年来对表哥漠然不顾,便是大婚,祖父也不许爹爹与二叔至京道贺,这才回书一封,如此冷漠,岂不让表哥伤心?姑母早逝,表哥又生来体弱,咱们身为血缘至亲,原应关怀,可多年来竟比对外人还要冷淡……又因这回入仕之事,祖父更是埋怨表哥,怎不想多番违逆上意,若非表哥与姑父从中转寰,卫家只怕早遭灭顶之难,表哥与表嫂毫不介怀,是将咱们看作至亲,咱们却以德报怨,岂不是有伤诗书之族的声誉,更何况亲族本应和睦,才是人伦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