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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96)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她俯身下去,将搽在脸颊上的胭脂凑到他鼻息可闻的地方,又把虚敞的锦袄撩得更开。

“这世上敢让我不痛快的人,都绝不会有好下场。不过,也真是奇了,从识得第一天起,你就处处跟我作对,什么忌讳都犯了,还毁了我的脸,可我居然一直舍不得杀你,想来想去,八成应该是不甘心吧……哼哼,被我瞧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得不到手的,你也不能例外。”

徐允贞的目光在他坚实有力的胸腹间来回打着转,半晌又落回那张俊美的脸上,压低身子俯得更近。

“不过么,仇就是仇,要我放过你,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待会儿等我尝了新鲜之后,就叫人进来,让他们都仔细瞧瞧你做下的好事。潞王府就算是谋逆,可我这个宗室女毕竟是皇家脸面,被你趁人之危,用强淫辱……呵呵,这个罪名足够那狗皇帝发落的了,往轻里说怎么也得是个杀头吧,到时候你就是浑身长上一百张嘴,也别想说得清楚,了不得大家一起完蛋好了!”

她笑得畅快无比,像大仇得报似的,牙齿却在口中咬得“咯咯”直响,伸过手去解他的衣袍。

就在触到系带的瞬间,指尖突然针刺似的一痛,又带着阵阵麻痒,转眼就传遍了整条手臂。

徐允贞吓了一跳,火燎似的缩回手,人也稳不住身子坐倒在地,等再抬头看的时候,猛然发现刚刚还躺着动弹不得的人竟昂然挺立在眼前。

“你……你怎么……”

事情急转直下,没等她回过神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一条沁凉的长绫便缠在脖颈间,紧跟着身子被猝然向上提起,人转眼已经被吊上了殿梁。

勒紧的喉咙立时阻住了气,口鼻也喘息困难。

她死命拉着颈间的长绫,悬空的两脚不由自主地挣扎乱踢。

“连几岁大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在一道坎上绊倒两次,郡主以为我会半点防备都没有,再被算计一次么?”

裴玄思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扯着长绫的另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上面的人。

“方才说了那么多,我瞧郡主也累了,不如省些麻烦,也不用再送去宗正院议处,干脆在这里踏踏实实地歇了吧。回头呈报,就说郡主不堪受辱,自己悬梁了断了,说不准传扬出去,在外人嘴里还能落个刚烈硬气的好名声。”

徐允贞怎么也没想到美人醉的毒已经对他毫无用处,自己费尽周折设下的圈套成了枉费心机的笑话。

她双目通红,像要渗出血来,拼尽力气拉着缠在脖颈上长绫,勉强让自己透进半口气。

“裴玄思……就当我失……失算了,又……怎么样,那狗……皇帝……卸磨杀驴,早晚都不……不会放过你!还有那……个姜漓,被进宫……就是……供那狗皇帝……享用的,你还妄想……跟她双……宿双栖?呵……笑话,可你也……不用可惜……她不过就是……是只不……会下蛋的鸡罢了……”

“你说什么?”裴玄思听到这里,神色陡然一沉。

“哈……哈哈……就知道你还……蒙在鼓里。”

徐允贞见他茫然不解,泛青的脸一阵兴奋:“入宫的女人……少得了这一关么?她……刚进去……御医就验过了……小产宫寒,从此……再不能生养!呵,呵……那狗皇帝只是要……要个玩物而已……哪在乎……这么多……可笑的是你……对她……痴心一片……她倒好……背地里……骗的你团团转……”

她口鼻间进气越来越少,咬牙切齿的硬顶着不肯罢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自己……也是个……不能播种的……假男人,跟宫……宫里那些……挨过刀的……阉人没……没两样,早晚……都……都是断子绝孙的命!哈……哈哈哈……”

正发泄似的说到得意处,一股无形的力道忽然戳在胸口上。

她登时鼻息一滞,进气断绝,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裴玄思面色铁青,耳畔恍若钟鸣,寒霜似的目光垂在地上,紧抓着长绫的手攥得青筋暴起。

“阿漓,等着我……”

良久回神,喃喃自语,手臂蓦地一沉,将那具早已僵直不动的尸首吊上梁头,大踏步走出殿门。

第72章 婆罗门 别辜负了阿漓

雪终于化尽了。

午后, 漫天阴云中难得露出半边日头,风也甚不大,虽然仍旧冷得紧, 但姑且也能出来透口气了。

姜漓坐在临水的栈台上,面前一溜铺开了十来张矮几, 也就将将够把两大箱书晒满的。

这些都是随着她在东阳书院的旧物一并送进宫来的, 明着摆出情愿踏实呆在宫里的样子,但真正的用意, 只有义父秦阙和她自己知道。

她目光低垂,眼神木讷, 手中翻开的医典上是一幅针灸图绘, 旁边另外那本书上则是一张筋脉插画。

乍看之下都平常得紧, 并没什么特异之处,但只要将这两张半透的纸上下重在一起,对着光瞧, 便是一幅完整的针法图解。

瞧这眼下的情势, 若想活着离开这牢笼般的皇宫, 是绝无可能了。

唯一的办法, 便是“死”。

法子倒也不繁琐, 依照义父暗中留在书上的指点, 只需在几处要穴上用针, 自闭了筋脉,顷刻间便会跟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可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谁也没试过,一旦出了岔子,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所以,即使她早就偷偷把认穴下针的步骤看得烂熟于胸, 等真到打算下手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心慌。

况且身边还有几个宫人时刻瞪眼盯着,连夜间就寝也不例外,让她寻不到半点机会,一旦不慎被识破,那就连最后这步险棋也没法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又阴沉了下来,细小的雪粒随着料峭的风中吹打在脸上。

姜漓回过神,正想吩咐收拾东西,就听几个宫人在背后恭敬问安的声音,回头见那老太监领着两个内侍,已经从汉白玉的石桥上走了下来,只得也赶忙起身行礼。

“哟,赏景呢,今日兴致不错嘛。”

“哪里,方才趁天好,出来晒晒书罢了。”

姜漓嘴上应付着,看对方的架势,隐约猜到了几分,心中不由忐忑起来:“公公来,可是有旨意么?”

“聪明,单冲这股子透亮劲,将来在宫里就差不到哪里去。”

那老太监别具意味地一笑,跟着清了清嗓子,语声含笑道:“今日是小年,圣上御驾上清宝箓宫,与几位道长共撰青词祈福,焚祭上苍。稍时等法会散了,就顺道来这里瞧瞧,特地让咱家先来知会一声,好叫你有个准备。”

天已经不算早了,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要来,内里揣着什么念头不言自明。

姜漓只觉心揪得发疼,手在袖筒里不住打颤。

该来得总归要来,这便如同在逼着她下定决心了。

“怎么还愣着?赶紧预备着吧。”

那老太监见她愣愣地不动,眉头一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整个皇城大内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着天颜,像你这样还没入后宫就能被圣上惦记的,我朝上百年也没听说过,嘿嘿……过节的赏赐一会就到,你精心伺候着,说不准圣上今晚就歇在这儿不走了,好好想想,往后享福的日子还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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