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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88)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缓过神的徐允贞铁青着脸,目光怨毒地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人立时会意,上前大声道:“公公且慢,这裴玄思蒙蔽圣听,强行劫走姜太傅家的千金,关押在府里,居丧期间暗中行苟且之事,大逆不道,公公应即刻回宫禀奏,请圣上收回封赏,按律论罪!”

第66章 花梢红 裴玄思,你搞什么鬼

之前还只是笑里藏刀的威逼, 这会子终于恼羞成怒,要置人于死地了。

前头那个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人“义愤填膺”道:“收回封赏论罪?岂能如此轻巧, 裴、姜两家亲断义绝是陛下的旨意,郡主与裴军使大婚也是陛下的旨意, 朝野皆知, 如今裴军使强掳姜太傅千金,软禁在家, 这是公然违旨,欺君罔上, 与原妻藕断丝连, 悖逆夫德, 是对郡主不敬,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不即刻押入天牢, 交三法司拟定大辟之刑, 还等什么?”

“不错!欺君之罪, 百死犹轻, 没什么话好说。”

又有人把手一扬, 顺势接口:“不过, 我以为还有件事应当查问清楚才行, 姜太傅的千金究竟是真被掳来的,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这一点至关重要,假如他们两个余情未了,同流合污……呵,那只处置一个, 却姑息另一个,成什么道理?到时如何正官纪国法,又否则如何为郡主讨还公道?”

其他潞王党的官员没抢到先,当即争先恐后地围上来,有的附和,有的鼓噪,霎时间群情激奋,叫得一个比一个卖力,生怕自己嗓门儿小了。

到底是读书人,嘴皮子比刀剑还厉害,凭着口水都能把人淹了。

可是,就跟之前妄想削夺他的兵权一样,会有那么容易么?

裴玄思不由好笑,眼角瞟着身边那堵“挡风的墙”,更加坦然不惧,脸上却故意摆出勃然变色的样子,冲那老太监恭敬抱拳。

果然,那声“公公”才刚叫出口,对方就丢了个“不必着忙”的眼神,转身扫视着月台下那帮跳脚骂街似的人,啧声咂起嘴。

“瞧瞧,瞧瞧,人家这里丧事都还没办完呢,灵堂之外就吵吵成这副样子,成什么体统?诸位大人若再如此没个顾忌,咱家回宫复旨的时候,可就不知该怎么在圣上面前回话了。”

一开口明着是在规劝,到后面话头里刀锋就露出来了。

下面的人只觉一阵凉风拂过脖颈,心头无不凛然,当即都住口噎了声。

那老太监浮尘一翻,搭在手臂上,冷沁沁的目光依旧在众人身上打着转。

“万事抬不过个理字,诸位大人一个个说得热闹,可曾在这里见到姜太傅的千金了?谁倒是能把人领出来,叫咱家瞧瞧,总不能全由着一张嘴,含血喷人吧?”

这是挑明了向着裴玄思说话,可又叫人无从反驳。

底下众人正面面相觑,不免都望向近旁树下那架被宫人内侍簇拥的小抬舆。

徐允贞被扶过去坐了这一会,吓得泛青的脸色已经缓过来了,这时却默然垂着眼,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儿,等所有的目光都汇拢过来,才凄声道:“我自幼养在宫里,也算是公公眼瞧着长大的,唉……那时有公公的照拂,没受过半点委屈,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不在宫里了,我的委屈,公公是不是就不再管了呢?”

听她绕着弯地敲打,那老太监两道斑白的眉皱了下,拱手道:“多谢郡主,这么些年了还念着咱家的好,嗨……咱家不过就是个天家奴婢,郡主在不在宫里,奴婢看来都是一样,只不过……”

“好,有公公这句话就成了。”

徐允贞不等他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张又破又皱的纸笺,随手向前递:“这是东宫六率的薛大将军亲手截获的,请公公先过个目吧。”

旁边的内侍接过去,弓着身子快步走上月台。

裴玄思看着那信笺被送到那老太监面前,冷意在眼底沉积。

于他而言,即便这上面透露了些许只言片语的所谓证据,也不足为惧,至于信里写了什么,他更是毫无兴趣。

唯一让他憋不住心头无名火起的是,除了薛邵廷,外面居然也有人惦记着姜漓,而且还偷偷摸摸地拿书信寄情。

够这副胆子,又有人甘冒风险愿意替他奔走传递的。

东阳书院里上上下下,谁有这个分量,压根就不用猜测。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身份,跟地沟里的耗子差不多,老实呆着尚且怕被揪住了尾巴,这个肖缙云浑头浑脑,胆子却堪比天大,竟然肆无忌惮地把手伸到眼前,跟他争抢起来了。

这是活腻了,真把自己前朝余孽的名头太当回事了么?

站在旁边的老太监哪知道裴玄思暗地里转的什么念头,只瞧见他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别说慌乱,连一丝紧促的都没有,心下立时更有底了,接过那封信,虚眇着眼从头扫了一遍,坠耷的嘴角不由撩起。

“这封信怎么了?咱家瞧着也平常啊,读书人么,往好里说,哪个不盼着风花雪月,以为自己是多情种子?难听些,可不就是癞蛤蟆看天鹅,痴心妄想么。”

徐允贞像是料到他会不以为然,也不疾言厉色,缓声淡气道:“起初我也这么想来着,以为就是个读不进圣贤书的,满脑子被女人那点事塞住了,可这送信的人就不一般了,已经查实是当年故太子的旧党余孽,宫里几次行刺都是他们干的,这帮犯上作乱的亡命之徒,却甘心受人驱使,传一封貌似无聊的信,呵……这个写信的人究竟是什么底细,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吧。”

那老太监听到这里也纠起眉:“这,该不会……”

“事情还没传到宫里,所以公公尚不知情,听说那个写信的没抓到,被人舍命护着逃了,眼下东阳书院已经进出不得,从上到下正人人过筛子似的查呢。”

徐允贞摇头喟然叹气:“抓捕反贼什么的有人去管,本郡主关心的是自己的仪宾,那伏诛的反贼说,这封写给姜家娘子的信是要送到裴府来的,什么缘由,就不用说了。薛大将军当时亲耳听到,总不会有假吧?唉……本来我也是为难得紧,抱着一丝念想,盼他能心存良知,悬崖勒马,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也说不得了,总不能暗中包庇,让他做个有负圣恩的逆臣吧。”

她一副既心痛又失望的样儿,话却说得正气凛然。

底下那些潞王党官员瞅着架势,立刻来了精神,当即就有人大声道:“好!郡主深明大义,无愧宗室光明磊落之风,裴军使私藏原妻,欺君罔上,还大有勾连前朝反贼之嫌!这回没什么好抵赖了吧。”

话刚说完,一票人就随声附和。

群情激昂之下,那老太监也面色疑虑为难起来,转向裴玄思挤弄着眉眼:“裴军使,这些事究竟有没有,当着咱家的面,你不妨说出来吧。”

果然,“交情”这两个字,一到要紧的时候,看着风向不对,真假深浅就试出来了。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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