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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89)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裴玄思不着痕迹地朝对面敞开的垂花楹门瞥了一眼,叹口气,摊手苦笑:“公公明鉴,别说前朝反贼,就是东阳书院,玄思也早没半点来往,这封信是谁写的,谁送的,前因后果,我一概都不知情,这分明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却叫人从何说起?”

见他茫然无从分辩,那老太监咂着嘴,眉头皱得更紧,压声不悦道:“裴军使,咱家可是好意提醒你,欺君谋逆的罪名不是闹着玩的,单凭一句‘不知情’,咱家就是有心帮忙,圣上也决计遮掩不过去啊。”

裴玄思抱起拳,依旧不紧不慢:“多谢公公提点,但玄思自问襟怀坦荡,绝无欺瞒,无论到哪里都是这句话,至于在圣上面前,公公尽可以照实回话,大可不必遮掩什么。”

“啧……也罢,那裴军使可就莫怪咱家公事公办了。”

那老太监面色一沉,撇嘴冷腔冷调地丢下这句话,拂袖便走。

还没等走下月台,一名裴府的仆厮突然从垂花门外奔进来,一溜烟飞快地冲到台阶下报道:“禀公子,姜……姜家娘子登门吊唁老太君来了!”

洪亮的嗓门儿仿佛半空里响过的炸雷一样,那些潞王党官员正自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同时一滞,全都诡异地僵在脸上,面面相觑。

徐允贞更是活像见了鬼似的,愕然呆了下,跟着猛地一扭头瞪向裴玄思。

“阿漓来了!人在哪里?”

裴玄思视而不见,眼眸笑意盈盈地亮起来,作势情不自禁地向前探起身子。

报信的仆厮呵着腰,侧身朝门外一指:“回公子,才刚下车进门,老家院正陪着在前面灵堂进香磕头呢。”

“那还等什么?快把人请到这里来说话呀!”

那老太监回过神来,拍着大腿吩咐,随即又勾勾指头,叫来贴身长随耳语了几句,让跟着一同去。

“裴玄思,你搞的什么鬼!”

那两人才刚跨出门,徐允贞就憋不住了,咬牙切齿地指着他:“好啊,当着面还敢玩这种把戏,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实话告诉你,不用妄想了,这欺君谋逆的死罪,你是逃不掉的!”

算计人的时候连细声慢语的和顺模样都能扮得惟妙惟肖,等到被人反制了,便立刻恼羞成怒,什么都顾不上了。

“郡主何出此言?臣实在不明白。”

裴玄思一面装模作样,一面在肚里暗笑,只听走回身旁的老太监插口道:“郡主且稍安勿躁,稍时姜家娘子到了,问过了话,一切自然就见分晓了。”

徐允贞恨恨地哼了一声,唇角在面巾后气得抽跳不止。

回头之际,素袄淡裙的人正跨过门槛走进来,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无双的脸硬生生戳进眼里。

第67章 望春回 他眉梢挑着邀功似的笑意

在一片注视之下, 姜漓轻提着裙摆迈过石雕门槛,盈盈走进来。

她清丽的脸上微带病容,脚下也显得虚软疲惫, 行走间扶柳弱枝般的步态娇柔绰约,风致嫣然。

几乎是转眼之间, 那些原本复杂各样的面孔就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愕然惊艳。

徐允贞见她甫一现身, 就引得在场男人纷纷神魂颠倒,连几个去了势的宫奴都直着眼睛发愣, 那股强压下的怒气登时又蹿了起来。手不自禁地抚在脸上,隔着面巾摸到那些浮凸的伤疤, 只恨得牙根儿痒痒。

姜漓瞥见徐允贞的第一眼, 就看到那幅蒙在脸上的面巾, 一时不明白她怎么会把向来自负的容貌遮住。

不过正赶着满心烦乱赶的时候,她也顾不得往深处想,那晚被掳到楼船上的遭遇抑制不住地就在脑海中闪回涌现。

若不是裴玄思及时赶到, 她必定会受尽屈辱而死, 如今想想还心有余悸, 即便是劫后余生, 这些日子仍旧噩梦不断。

而现在, 这个权势熏天, 让她恨之入骨的蛇蝎歹人又出现在眼前。

为了熬过这一劫, 即便再不情愿,也得硬逼着自己去坦然面对。

她有意无意朝月台上望过去,立时便迎上裴玄思那双和暖的眸,四目交投,他两边唇角同时向上弯翘,居然旁若无人, 顽童似的冲她挤弄着眉眼。

这般生死难定的时候,他倒是心宽,好像事不关己,竟还能笑得出来。

姜漓眼带责备地蹙了下眉,别开头不去看他,稳了稳神,目光转向徐允贞,强压着厌恶上前行礼。

“吴门姜氏女,拜见昌乐郡主。”

徐允贞挥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内侍,睨着伏在自己面前的人,连抽搐的眼角都燎着怒火,鼻音浓重的“哼”出冷笑:“好啊,装得可真像……我看你也是这些天过得太舒坦了,所以跟裴玄思一样不知死活,竟敢在我跟前抖这个机灵。”

说话间牙齿已咬得“咯咯”响,看架势恨不得立刻跳下抬舆,亲手将她撕成碎片。

姜漓料到一上来就是凶险万分的状况,这时对方没说“平身”,也不能起来,正要拿思虑好的话回复,余光却瞥见绛红的袍摆斜刺里靠近,紧跟着上臂就被人托住一提。

“郡主提点两句便好,莫要真把人吓着了,反而问不出实情来,既然礼数已成,姜家娘子就起来回话吧。”

那老太监忽然横插进来解围,顺势把她拉了起来。

姜漓不料还有人出手帮忙,没去看徐允贞此刻的脸色,转向对方行礼,道声“公公万福金安”。

“免了,免了。”

那老太监半途扶住她,似笑非笑地拿手在胸腹间比量:“当年姜太傅带你入宫赴宴的时候,咱家瞧着才这么高一点,如今都出落得如花似玉了。”

几句话把气氛缓下来,便话头一转:“听说娘子失踪了好一段日子,不知去向,别说咱家了,就连圣上在宫里也有耳闻,若再寻不着下落,事情就不知会牵连成什么样了。娘子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什么因由?今日不妨自己说一说,也好辨个是非曲直,勿枉勿纵。”

“失踪?公公怕是误会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寻找失物,刚刚才回到经京里,听闻老太君身故,就赶紧来瞧瞧。”

姜漓先作势一愕,略作解说,跟着正色道:“上月我还在东阳书院的时候,出了件奇事,就在二十二那晚,竟然有贼人趁夜偷偷潜进我的住处,盗走了圣上御赐给家父的一对黑金兔毫盏,连我豢养多时的西域狮子猫也打死了,还留下一张字条,写着‘若还要那件东西,便回家相见’。”

“哦,听意思这毛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老太监眨巴着眼,“不过,这是让你回哪个家?上月二十二,你与裴军使早已奉旨和离了,该不会……”

姜漓颔首叹了口气:“公公心思细密,可我当时一看那条子上的笔迹,就知道是让回裴府。”

“为什么,莫非……”

“公公应该猜到了,那上面的字迹八九成像是裴公子的,所以我当即就离岛去了裴府,他却不在家,我只好叫人把字条送去军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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