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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86)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踉跄前倾的身子倏然被揽住,有只大手虚空着掌心在背上轻拍。

姜漓一怔,吐出淤塞在嗓间的东西,回眸便迎上裴玄思忧急的目光。

“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出来做什么?你那伤……见不得风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言罢又默然相望,澄澈如水的眼中都是真挚的关怀。

“不怕,这点伤已好的差不多了,老躺在房里才真是难受,出来见见风反倒清爽。”

裴玄思温然一笑,解下外袍就要往她身上裹。

“不成,你快披上……”姜漓虚软无力地推着他的手,“伤得那么重,再染了风邪,引出旁的症来,你……你是不要命了么?”

情急之下,声音竟然粗哑干涩,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裴玄思转了转眸,狡黠地挑起眉:“那,干脆就一起披着。”

话音未落,也不等她答应,便顺势一裹,将那娇柔的身子合衣揽进怀中。

厚重的外氅内衬软绒绒的,带着他炉火般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全身的寒意,熟印在嗅识中的薄荷气紧随而至,随着鼻息渗入脑际。

“你怎么能这样……”

姜漓哪料到他会借故占便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叫他得逞了。

她心里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亲密,可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似乎也没有起别的念头,于是默然别开眼,避开那两道目光。

裴玄思满意地瞧着她脸上褪去抗拒之色,耳根泛起红晕,又见那双俏目中满含的血丝,才隔了一天半日,便眼看又清瘦了两分,不由心头一痛。

“阿漓,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你了。”

他疼惜地抬袖帮她抹去唇角的残涎,余光瞥着地上那滩寡淡的呕吐物,蓦然又念头一转,冲口道:“阿漓,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这话让姜漓针刺似的一颤,立时把眼横了过去:“你瞎说什么呢?”

裴玄思像没听到似的,双眸光彩熠熠,其中交杂着兴奋和喜悦,笑容不由自主地在唇角绽放开来。

没来由的神气委顿,刚才还吐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有喜的征兆么?

经过那晚至死难忘的缠绵,他和她早有了夫妻之实,到现在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这事不用怀疑,定然是错不了的。

“怎么是瞎说,这事可马虎不得,保险起见,回头差人暗中请义父过来替你瞧瞧,可千万别出了岔子。”

听他自说自话,像已经认定了似的,还公然随着她称呼起义父来了,姜漓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不会知道那晚之后,她就毅然喝下了避子汤绝了后患,断然不会有身孕。

而现在,他身子伤成了这副样子,肾气无法复原,往后也难能再有子嗣,自己还懵然不知,以为伤好后还能跟从前一样。

想想他无子送终的凄凉,也实在是可怜。

姜漓不由心中暗叹,转念又想,既然都已经和离了,他将来有没有儿女,关她什么事?难不成还盼着跟自己扯上关系么?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怪怪的,赶忙咬唇正色道:“请义父做什么,根本没有的事,你别乱猜疑……我刚才自己把过脉了,不过就是有些疲累,又受了点寒,胃气上逆,才呕出来而已,哪有别的缘故。”

裴玄思愣愣地听完,神色间十成里八九成仍是不信,尤其瞧见她双颊飞起的红霞,更是眼神玩味,当下笑吟吟地点头:“好,好,好,不管怎么说,身子不舒坦,就得赶紧歇着,来,咱们走。”

言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漓惊得花容失色,刚才两人裹在一件衣服里就已经够逾礼的了,现在这般亲密的架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迎面叫人撞见,往后还能容她说得清楚么?

“裴玄思,你别这样,放手……快放下我……”

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在他怀中恣意挣扎起来。

裴玄思毫不在意,由着她挣动拍打,自顾自地拖曳着步子向前走。

姜漓看不见身下,但也很快觉察到他的异样。

那条伤腿显然使不上什么力气,几乎是直挺挺地拖着向前挪,连自己都仿佛能觉出伤口牵动的痛楚,不自禁地替他觉得艰难。

她心头一软,当下不敢再强挣了,软在他怀中,有意无意把脸埋在那坚实的胸膛上。

裴玄思没有垂眼看,紧紧抱着那终于安静下来的火热娇躯,仿佛拥有了这世上最贵重的宝物,半点也不肯放松,脚下虽然僵滞不畅,却坚实稳重,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快。

回到后厅,再转进内室,沿路没有遇见一个人。

姜漓暗地里松了口气,正想让他放自己下来,裴玄思却径直走过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紧跟着自己也坐到旁边,挨着身子俯近。

她悬着的那颗心立刻紧起来,不知他又想怎样。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仆厮叫道:“禀公子,那……那个昌乐郡主来了!”

第65章 倚晴空 京里人就爱搞事

裴玄思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到前院正厅时, 徐允贞正真模真样地在棺木灵位前进香,身后宫人仆厮,还跟着十来个身着公服官带的人, 显然都是潞王府一党的朝臣。

他睨着那张藏在面纱后的脸,攒在胸腔里的火立时顶到了天灵处, 每一处发根都燎得发烫, 双手在袖筒里紧攥成拳,指骨节节脆响。

若不计利害, 这些人在他眼中和蝼蚁没什么两样,举手间就能碾死在面前。

但他毕竟不是一时冲动便热血上涌, 意气用事的人, 暗自忍下这口气, 看对方进完了香,才示意身后的仆厮推车过去。

“臣见过郡主,多谢郡主屈驾吊唁家祖母, 臣实在愧不敢当。”

“这说的哪里话, 虽说三书六礼还没成, 可圣上赐婚的诏书可是写得明明白白, 本郡主怎么也算是裴家没过门的媳妇, 来祭一祭老太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徐允贞盈盈转身, 上下打量他:“哟, 上回见你还躺在榻上人事不知,今日居然就精神了,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被哪个称心可意的人儿伺候舒坦了?”

这话里带刺,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兴师动众地找上门来。

裴玄思坦然不惧, 淡着脸拱手:“郡主说笑了,臣的身子自己有数,这点小伤自信还没什么大碍。”

“有数?没大碍?呵,你这样子可不像哟,我瞧着好生心疼呢。”

徐允贞阴声腻语,脸上忍俊不禁,背后那些同党朝臣也都拿各色各样的眼神瞟着他,若不是在灵堂里,恐怕早就幸灾乐祸得笑成一片了。

站在最前面的人暗中觑着脸色,当即恭敬道:“郡主日日念着裴军使,总这么悬着心不是个办法,微臣窃以为裴军使身为潞王府仪宾,今后就不可再担当戍卫、警跸之类的差使了,不如趁着这次的伤,索性便脱了掌兵的职役,待伤势大好之后,再请郡主请旨赐封官爵,如此裴军使不必再以身犯险,郡主也不必再牵肠挂肚,日日在王府中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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