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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81)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只是自己没有看他,也没有多停留一瞬,急急忙忙就走了,全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姜漓默然坐了半晌,抬眸重新凝着他。

那张脸仍旧泛着潮润的红,底色却是一片惨白,短短两个昼夜而已,竟然比之前见时清瘦了,却也让的深邃入里的五官愈发显得裁削精致,叫人由衷赞叹。

而那副胸膛和腰身虽然蒙在被子里,依旧能看出宽阔坚实的起伏,即使重伤昏迷,还是铮铮男儿般挺得笔直。

这样雄浑的身躯,真就不成了么?

单是看在眼里没有人会相信,可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从小就是要强的性子,立志要做建功立业的堂堂男子,等回头醒过来的时候,倘若得知自己的身子成了这副模样,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姜漓替他想想都觉得难受,正摇头轻叹,裴玄思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

她一惊,以为人醒了,赶忙俯身查看,见他依旧闭着眼,鼻息浓重,原来并没有醒,只是昏迷中牵动了肺气而已。

但这咳嗽声分明透着异样,她又探过手背在他额头上试了试,只觉似乎比之前更热了。

她起身淘了把棉巾,给他擦了手脸,正要换水,两只大手忽然从被中伸出来,紧紧将她手抱在胸口。

“……冷,冷……阿漓……我疼……”

他梦呓似的沉声低语,发干的唇轻颤着,愈发看不出半点血色。

姜漓没料到他突然满嘴胡话,还犯起浑来,赶紧把手往回抽,不料他人没醒,抓得倒紧,竟死活不放。

“……我疼,阿漓……疼死了……你别走……一直陪着我,好么……”

他语无伦次,抓得她越来越近。

姜漓哪想到他昏迷中还能闹出这样的纠缠,心里急得不行,连挣了几次也没挣脱,反而见他唇角抽跳,神情痛楚,似乎真被牵到了伤处。

她不敢再强挣了,耳边不住听他软语“哀求”,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咬唇顺着他的话道:“好了,好了,陪着你,陪着你总行了吧,别闹了成不成?”

柔声安慰了好一会子,那翻来覆去求肯地梦呓才渐渐沉落下去,房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姜漓费了半天劲,才从他双掌中抽出手来,经过这番折腾,不觉有些疲惫。

刚想去倒杯水润喉,就有婢女在外面叫了声“少夫人”。

她怕再吵到床榻上的人,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撩开棉布帘子问:“什么事?”

那婢女语声微颤:“回少夫人,是张二公子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姜漓听得颦起眉:“公子眼下这副状况,怎么见人?先叫老家院回复一声吧。”

“老家院就在前头支应呢。”那婢女一脸为难,“张二公子说,见不了公子,就请少妇人你……”

姜漓不禁更是诧异,眼下她跟裴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张怀还特地这么说,到底是什么缘故?

她不明就里,但凭感觉也知道事情不小,回头朝榻了一眼,吩咐道:“公子这边让他踏实躺着,先别去打扰,若有什么状况就来回我。”

说着,便随那婢女出门去了。

棉布帘子放下的同时,裴玄思也在纱帐里睁开一只眼,悠然撩起唇角。

第61章 深院静 她是裴家的主心骨

夹道尽头是裴府的园子, 花厅就在湖石堆砌的幽长小径对面。

姜漓从后门绕进厅里,搭眼就瞧见张怀身上那条醒目的苴麻腰絰,老家院陪在旁边, 正抬袖抹着泪。

“大嫂……”

张怀红着眼迎上前,刚要下拜就被扶住。

“罢了, 别人我管不得那么多, 你别跟着趁热闹,以后这种称谓莫要再叫了。”

姜漓正色看着他,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这打扮, 是老太君出了事么?”

张怀到嘴边的话被她之前那句警示顶了回去, 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称呼, 尴尬地想了想,还是照着面见长嫂的礼数立在下首。

“是,昨夜刘家在京郊的祖宅起了一场大火, 连老太君在内, 全家上下几十口没一个赶及逃出来……”

他掩面抽吸了两下鼻子, 强忍着悲戚继续道:“那火烧了整个村子, 直到天亮……还是邻村的人瞧见了, 才慌忙跑去报官的。”

毕竟是跟着在北地一同苦熬出来的, 受过莫大的恩惠, 作为裴家的养子,伤心是理所当然的。

但姜漓却没在裴老太君手里尝过一天好日子,甚至还差点被卖入青楼,老实说,即便没仇也该有怨。

可乍一听这样的惨事,她心里竟也不是滋味儿, 低眸叹息了一声,又问:“人‘接’回来没有?”

张怀哽咽着摇头:“还来没得及,几十具尸首……全都烧得难以辨认,一时分不出哪个是老太君……县衙的仵作现场勘验,只说是晚间意外翻了灯,走了水,纯系偶然……”

纯系偶然?

乡间不像城里房舍连片,巷陌相通,怎么可能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再者,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几十人的大宅子,只是翻了盏灯,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竟然连一个幸存的活口都没留下?

稍一细品,就知道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做下了这件灭门惨案。

姜漓脑中打了个激灵,猛然闪现出那辆才离去不久的金顶车驾,心也不自禁地一紧。

张怀见她蹙眉不语,知道是觉出不对头来了,抹了把脸,恨恨道:“这事用不着怀疑,定然是潞王府那个昌乐郡主暗中叫人做下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眼中沁着寒色,一副恨不得立时上门去讨还血债的架势。

姜漓抬手压了压,示意他不必焦躁:“你兄长现在的情形,想必老家院已经说过了,伤得那么重,人一时半会儿怕醒不过来,也没法有个主张,倘若真是潞王府下得手,这件事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略一沉吟,继续道:“我听说老太君蒙圣恩重赐了诰命夫人的封号,身份非同寻常,连带着村民百姓,上百条人命的大案,区区一个县衙就算录了案卷、验状,也不能就此草草定案了结。想个办法,让案子尽快呈报大理寺审阅,一旦在朝廷里惹起公议,圣上必然会有耳闻,就不是随随便便能被谁遮掩过去的了。”

她顿了顿,又轻叹了一声:“不过,出了这样的变故,老人家定然心里含怨,留在外面实在不祥,也不合宜,还是尽快接回来的好,让府里置备丧仪,也好让人入土为安。这些事,只能交给你来办了。”

这都是顺情合理的安排,张怀却迟迟没答应。

“怎么,不妥还是哪里为难?”

“我……有几句话,想同大嫂单独说。”

听他不顾警示又喊出那称谓,姜漓不禁蹙起眉,但听那故意压低的声气像是真有什么隐秘难言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家院也瞧出端倪,当即告退出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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