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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35)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这说的不光是事,更含着连人也一并交出去的意思。

姜漓冰雪聪明,当然听得出来。

她暗暗吁了口气,起身行礼:“郡主如此垂爱,臣女……便就此叩谢了。”

答应是答应了,但却跟弃如敝履似的,几乎不假思索。

徐允贞听着很不是味儿,就像刚才说了那么老半天,到头来也没将这女人拿捏住,弄得自己殊无得胜之喜,当下没耐烦再耗神了,说过两句场面话,就准她下了车。

车驾远去。

姜漓缓缓转身,一点点挪着脚步往回走,脸上那副淡然无谓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难受。

一股没法言喻的堵噎感闷在胸口,把嘴唇咬得生疼才勉强抵受住。

其实,这样不是更好么?

既然有宗室贵女垂青,根本就不必她低三下四地去求谁,以后身份尊崇,扶摇直上,子孙绵延昌盛,更可以把她这个人忘了。

所以,趁正好这个机会断了吧,从此两宽,一了百了……

正午的太阳恰是炽烈的时候,晃得眼前白茫茫的。

她脑中一阵晕眩,脚下打了个趔趄,将要跌倒之际,被迎上来的张怀扶住。

“大嫂!大嫂,你怎么样?那郡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喊声异常焦急,关心之外更像是早就知道内情。

姜漓已经没力气再想什么,任凭炫目的日光曝洒在脸上。

“放心吧,他……没事了……”

申时刚过,天色便沉了下来。

巍然耸立的高墙之内守卫森森,哨塔林立。

从那扇刻着狴犴兽首的铁门进去,便是一条幽然狭长的石墙巷道。

四下里暗如地底,隔着老远才有一盏萤虫似的灯,一重重铁栅内,滚滚恶臭扑鼻而来。

沿路往里走,巷子尽头那间牢房却是桌椅俱全,一派整饬,杯盘碗碟内是上好的酒菜,连床榻上也铺着崭新的被褥。

张怀在铁栅外站了许久,裴玄思才从气窗下踱回来。

“见了就见了,没什么了不得,既然那么说了,咱们也不急,索性就静观其变。”

张怀纠蹙着眉头看他:“兄长,你真就信那个昌乐郡主的话,还是你……”

“信?呵,当初在牢城营里,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咱们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裴玄思坐到椅上,端起酒杯饮了半口,抿唇回味。

“之前来不及跟你说,那天我在城外山里生擒那帮刺客,当时就叫他们写下自供状,一份我留着,另一份这会子肯定早就摆到御案上去了,那些人全都是前朝故太子的旧党,皇帝老儿不傻,想在金殿里坐得安稳,可得好生掂量掂量轻重。那份供状就藏在老地方,你要妥善保管,以备不测。”

一口气交代完,却没听张怀应声,回头见他不以为然地生着闷气,不由也蹙起眉:“怎么了,听见没有?”

“兄长,大嫂为你到处奔波,和那郡主见过之后,人伤心成那个样子,你就不问一问?”

张怀忿忿不平,语声也粗起来:“你瞧瞧牢里这些东西,难道御赐恩赏么?这都是大嫂费劲心力替你求来的呀!”

裴玄思偏头睨着他:“既然有心去找她,就算没有这次,早晚也跑不掉。”

张怀红了眼,冲口怒道:“兄长!大嫂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你若对不起她,我……我真瞧不起你!”

吼声在逼仄的牢笼间回荡出洪钟般的巨响,很快又被幽深的巷子吞没。

裴玄思慢慢转回头,漠漠地垂望着手里那盏残酒。

“瞧不起?呵,我都瞧不起自己很久了……”

第27章 玉京秋 他魂牵梦萦的人,不见了……

夜风渐起, 顺着那溜直棂窗透进来,撩得烛火轻摇。

灰淡的影子压着一地散落的衣衫,又顺势蹿跳上雕花拔步床扭晃不止的帐幔。

匆匆片刻, 颤动便归于沉寂。

薄纱帐幔被扬手撩开,薛邵廷俯腰拾起短褌套上, 刚要起身, 就被一只玉笋般的手拉回了床上。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才这三下两下便不成了,神不守舍的, 只顾想什么呢?”

徐允贞毫不遮掩的玉体横陈,支颐乜着眼斜觑他。

这春色无边的景象, 任哪个男人看到, 都会立时血脉偾张, 把持不住。

可薛邵廷却欲念索然,眼中甚至没有一丝微澜,半恭半笑地扯了下唇角:“这个……臣怕是有些累了。”

“累?”

徐允贞眸色渐沉, “呵”声不屑:“这几日看你还算老实听话, 才特地准你过来, 居然倒跟我说起‘累’来了。哟, 什么要紧事又让咱们薛大世子如此劳神呐?”

薛邵廷把那抹笑似模似样地定在脸上:“郡主这就错怪臣了, 连着几日城内城外, 各卫各军统统都在移防换驻, 繁琐事多得挠头,臣兼着东宫六率和北衙大将军的差事,哪容得了偷闲?”

说着,伸手到她腿上边揉边按:“不过么,没叫郡主尽兴,说到底还是臣的错, 稍时要怎么责罚,臣都甘心领受。”

徐允贞的脸色依旧是沉的:“当面嘴上抹蜜,背地里揣着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么?你不过是见裴玄思安然无恙的快出来了,心里头不痛快而已。”

她撩挑着眉,眼神冷媚地打量他:“恐怕还得再加上一条,八成是你对本郡主也腻了吧?”

一言不合,刀便亮出来了。

然而,那双腿仍旧搁着没动,任由揉捏,这便是没有动真怒。

薛邵廷脸一僵,略带委屈地撇嘴:“郡主这可不是冤枉臣么,早前就已经说过,臣能近身服侍,是莫大的福气,若没这个心,能提早小半日就在这里候着么?再说了,郡主怕也舍不得臣这双手吧?”

徐允贞慢慢展开眉,唇角轻挑,算是认可了他这份识相,眯着眼问:“既然城中各处禁军调防,你打算把裴玄思放在哪里?”

手恰好捏在腿弯处,薛邵廷不由自主地多加了两分力道,笑意在脸上蕴得更浓。

“这个倒是定下了,预备就安排在皇城东边的澄清坊值所,跟王府就隔着一道街半条巷子,从高处就能望见,近水楼台,好方便郡主行事。”

“嗯,这还差不多。”

徐允贞点点头,这才算是舒心惬意,顺势展了展筋骨。

“为了他的事,可真是没少花心思。等到真开口的时候,皇上案头上早堆了一大摞说情开脱的奏本,弄得我都不像雪中送炭,倒成了锦上添花了。啧,瞧不出这个姜漓,倚仗着她那死鬼老子的名号,还真能掀起些风浪来。”

说到这里,瞥见身旁的人蓦然呆呆发怔,不由一脚蹬了过了。

薛邵廷倏然回神,赶忙换了副恭谨的脸色:“郡主有话请吩咐。”

“一听她的名字就这副德性,瞧你那点出息!人家瞧不瞧上你,还真得两说呢。”

徐允贞望他翻了个白眼,眉目间又微露得意:“不过么,你放心,那天我把话都点透了,她是聪明人,心里也明镜似的,从今往后,她跟裴玄思再不会有什么瓜葛。往后怎么办,随你的便,真有本事的话,就赶紧把她收回府里看好了,省得在我这里碍眼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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