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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70)+番外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又响了,轻快响亮的声音毫无防备地让我不由自主浑身一震。

有那么瞬间我多希望是狐狸打过来的,接起来一听,却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喂,你好,宝珠小姐么?”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应了声:“对。”

“我是大西洋保险公司的,关于您家里所发生的意外,我们深表遗憾。另通知您,经过查实,您家里的火灾是由于别人的人为因素所造成,现在警方已将此人逮捕。因此,您将获得除那人的赔偿外,全额的房屋意外保险金,金额数为五十万……”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觉得当时脑子里空落落的,穿来插去我家那片烧成焦碳的店面,还有那陌生女人吐出“五十万”时那柔和嗓音的悦耳。然后,两只眼睛对着面前的枕头一个劲地发呆。

“对不起……”正昏昏沉沉把手机关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话音:“请问,这里是1707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很低,几乎有种细弱游丝的感觉。我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个人,瘦瘦高高的个子。最近降温了,很多人都穿上了比较厚的外套,他还是件单薄的白衬衫,一条白色的薄裤子,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单单薄薄的,几缕细软的短发拂在额头上,漆黑的色彩让皮肤看上去有点苍白。

看上去有点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思忖着我爬起身,整了整衣服:“这里就是1707。”1707是我的床号,有时候我的病友也用它来作为我的称谓,可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找我。

“1707,”听见我的回答,他微微一笑,朝里走近了一步,目光在病房里一圈扫视:“你还好么。”

下意识点点头。

他又笑,转头将目光再次对向我,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他一双眼被眼眶轮廓的阴影所掩盖,看上去青黑色的一团,以至除了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我看不出一点他真实的神态。他说:“宝珠,你陪我么。”

莫名而突兀的一句话,我一呆。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也同时想起了说这句话的人,他到底是谁。

他是那个在林绢老家连续碰到过三次的男孩。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身白色的衣服,而且他给人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而他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床号的。

正愣愣对着他看,一位病友拎着袋水果从门外走了进来,径自来到我面前,把袋子朝我扬了扬:“1707,我爸爸刚给我带来几只柚子,要不要一起尝尝。”

我抬头看着她,一时忘了合上我的嘴。

她是从那男孩身体上直接穿过来的,就那么笔直笔直地穿过他的身体,一直走到我的面前,而她对此根本毫无知觉。

而那个男孩在她从他身体穿过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一晃间的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一丝一毫他曾经存在过的迹象,仿佛之前他的出现、他和我的交谈,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可他明明不是鬼啊……否则我没理由看不出来……

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想起了那句他反复对我说过的话:你陪我么?

而这句话又到底代表着什么东西。

脑子里因此而乱作一团,而那位病友对此是一无所知的,歪头对着我笑,手里还晃着她那袋喷香的柚子,于是不得不僵着一张笑脸站起身,把柚子从她手里接过。

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把水果刀,刀子是林绢的,瑞士军刀,刃薄而长,我一直取笑她是拿来杀人的。也因此每次用的时候特别小心,小心地用消毒纸擦了擦干净,小心地抓起一只柚子,在它厚厚的皮上划了一刀。

一刀下去用力猛了一点,刀刃歪了下差点割到我手上,我的手一抖,柚子扑地跌到地上,滴溜溜打着转朝门的方向直滚了过去。我忙跑过去捉,却忘了自己的脚上还绑着石膏,一脚下去又急又重,只觉得脚上钻心地一疼,冷不丁身子就朝前一斜,随即意识到大事不好。

那病友就站我在面前。

一眼看到我撞过去,促不及防间急急伸手过来扶我,却没看到我手里那把裸着刀鞘的利器正对着她的方向过来。

一头被她接进怀里,刀同时也送进了她的身体里,我听到她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而我在这同时也尖叫了起来,叫得比她还响,因着一种无法抑制从心底急泻而出的恐慌:“救命啊——!!!!”

☆、第十章

在距离手术室一条走廊远的地方蜷了大半夜。

想知道那位病友的情况,可是不敢过去等,因为怕看到她爸爸那张苍白的脸和难以名状的眼神。那是种想揪着我暴揍一顿,但又被种种因素束缚而用力隐忍起来的僵硬。所以我只能在这个她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坐着,小心留意着那边传来的每一点动静。直到早班阿姨拎着水桶开始刷地了,我才在昏昏然睡去。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一些脚步声在我周围一阵接一阵地响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道雪白的光猛地刺醒。

睁开眼就看到周围呼拉拉围着一大摞子人,手里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炮筒”对我一个劲猛亮闪光灯,一只只围着各色标志的话筒争先恐后塞到我面前,就差没塞进我嘴里。

我当时就呆住了,这么一大群围着我不停说着话,摁着照相机快门的人,他们是记者。

“请问宝珠小姐,对于新东集团董事长给你留下的这笔遗产,你有什么想法。”

“听说你们以前从没见过面。”

“能说说他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你一个人的原因是什么吗。”

“宝珠小姐,听说你昨天刺伤了你的病友,是不是能谈谈这件事。”

“宝珠小姐,问个比较直接的问题,请问你和林韩森董事长是什么关系,外界说你是他失散很久的女儿,是这样吗。”

“宝珠小姐……”

“宝珠小姐……”

一个又一个问题,我脑子一团糊涂……

直到半个小时后被医生和护士强制送回病房,从他们的口中,我才多少明白了一些这个突发事件的来龙去脉。

就在昨天我失手刺伤那个病友不久,电视台播报了这么一条新闻——坐拥新东集团这个价值三十亿美元企业的大商人林韩森,在当天上午十点二十分的时候因病在家去世。去世后其律师公布了他的遗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他所拥有的将近三十五亿总资产里,除了捐献给慈善机构的2.5亿,其余资产全部留给一个叫做宝珠的女孩。他唯一的儿子在这个遗嘱里分文未得,仅被保留一家由他儿子自己斥资组建,新东集团入股但仅在其中占了10%股份的软件公司。

那个叫做宝珠的女孩就是我。

在我坐在医院冰冷的凳子上等着那病友手术消息的时候,我所有的资料已经被那些嗅觉敏锐的记者挖了个底朝天,差不多就在那女孩手术结束被从病房里推出来的同时,那些记者已经赶到医院,又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到了我的身边。

一个凭空得到三十亿资产的平民女。

一个刚刚失手刺了病友一刀的凭空得到三十亿资产的平民女。

这是个抢新闻的年代。

而这一切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病友没事了,我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下了,可这凭空而来的三十亿砸得我已经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了。

第一次被钱砸到,是十五万奖金,那个数目刺激得我肾上腺素集聚分泌。那一次是绝对的兴奋,兴奋得差点没有上窜下跳,也因着那阵子接连的霉运,我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喜极而泣的感觉。而第二次被钱砸到,那个砸了我的数字一下子跳到了五十万。可是我的店被烧了,于是面对那个数字,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