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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50)

这话令艾伊塔的动作为止一滞。

所有人也因此一阵喧哗。“泄露?怎么可能泄露??”他们问,声音里分明透着层惊惶。

“不久前有人在孟菲斯和艾尔?卡比两处散播王已去世的传闻,异教会徒借机集众肇事,两处城门被烧毁,已有乱党军队攻入主城!”

“又是他们!早有传闻他们在秘布军队,看来是真的。”

“穆!快把穆找来!”

“快把穆将军找来啊!他去哪儿了?!”

“穆将军不在这里。”短暂的停滞过后,艾伊塔将最后一句祷词念完,然后放下手里的刀,转身对那些人道。

那些人因此再度静了下来。

情绪这东西是可以被传染的,激动或者平静,只要被一个人特别显露地表达出来,其他人立刻会被同时影响到。

艾伊塔平静如念祷文般的话音,令那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时惊惶失措的人暂时恢复了平静。

“这种时候穆将军去哪儿了?”之后听见有人问她。

“他在两天前被王派去了底比斯,难道你们都不知道。”

众人沉默。

对于这样重要的调遣,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女祭司了解得清楚,这种不悦感即使没有一个人说出口,要感觉到却也并不难。

从之前到现在,我能明显感觉到这女人在那群人中间的孤立,也能明显感觉到她为止而强硬的独立,这些特征如她的种族一样排斥在那些人之外。而她却始终在不露痕迹地令自己成为这些人所瞩目的焦点,并按着自己的步骤进行着祭祀,仿若她背后那座最强的靠山依旧还活着。

或者,斐特拉曼并非她唯一的、最强的靠山?我想。因为这样一种局势,很显然,即使她再怎样强干,以她一个女人的身份,异族的位置,那是根本无法控制得住的。

“现在我们不得不要尽快了。”之后,我听见那女人再道。“阿蒙教徒伙同叛军的入侵,他们必然是为了王的尊体而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王的身体落到他们手里,不能让他们侍奉异教的手玷污了我们的主人。”

“但没有穆将军的军队,城里守备完全不足以支持到援军的到来。”

“那就放弃死守,我们暂时撤离。”

“撤离孟菲斯??你疯了!如果这些人里混有喜克索人的军队,那不是正好给他们一个占领主城的契机?!”

“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法塔里亚目斯大人。死守,等他们全部攻进成,亵渎王的尸身么?”

问的人一阵语塞。

“还有谁想守城。”见他不再吭声,于是女人提高声问。

没人回答。

于是她道:“所幸这里离沙漠近,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找到这个地方,你们几个,把王的尊体带上,先从秘道离开,仍照原定方式去墓室。其他人同我一起把这里一切需要的东西全部带走,留两个人,在我们走后把这地方烧了,记住,火势控制住不要影响到上面,以免被人发现找到这里。”

一连串的吩咐,在这女人嘴里有条不紊地倾倒出来,并没有任何迟疑地命令着所有地位高过于她很多的男人。

仿佛此时,她不是法老王的姬妾,也不是个祭司,而是个女执政官,女宰相,或者……女法老王。而有意思的是,那些男人似乎全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在做着,沉默并且迅速。以此看来,显然那些他们口中的异教徒,以及叛军的军事力量,可能远超他们驻城部队的数量,不然他们不会在听到这消息后这样惊慌,这样看来,类似的事情可能在这个国家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生过,但过去有斐特拉曼在,有穆在,所以大局尚能控制,而此时这两人全都不在,于是他们心理已经全都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道白布蒙住了“我”的全身,至此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感觉到很多只手把“我”从祭台上抬了起来,放到一块板上,然后前行,很快离开周围安静的混乱,进入一条静得令人有点压抑的通道。

我想那应该是条很窄很低的通道,因为里头回声明显比仪式房里小了很多。他们抬着“我”快步朝前走,一路无声无息,片刻,随着一道门吱呀一声轻响,一股干燥的气流随即扑面而来。

虽然隔着一层布,我仍然看到了太阳的光线,灼热刺眼,透过布料白茫茫一片朝我压过来。

原来,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已经就那样过去了。

而我在娭毑家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我无从知晓,事先怎样也完全没有料到,这大脑中的一行,会行进如此之久。

否则我会就这样贸然地闯进来么?

这问题,我却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我自己。

那之后,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我无法去计算时间,只能凭着眼前日照的强度和角度,来判断可能到了一天中的哪个时段。没有马,没有车,这些人靠着两条腿走了大概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在日落之前,总算把“我”带到了目的地。

我想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最简陋并且人丁稀少的法老王的送葬队伍。

寥寥无几的数名祭司,一路过来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见到坟墓,才有人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到了。’

我感觉我们仍在一片荒漠里,周围除了风就是沙,还有那座我的眼睛所无法看到的坟墓。

传说中的第36号坑墓。

现在我终于到了它的面前,虽然我不知道它的方向到底在哪里,但我闻得到它空空的墓穴口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冷而死亡的气息。

这味道让我感到有点熟悉,似乎……我在什么地方曾经闻到过这种味道。

然后突然想起来,那些沙人。对,是那些沙人。每次在遭遇到这些可怕东西的袭击的时候,我总能闻到这种味道,它揉合在风和沙的气息里,细微却又清晰,带着一种冷冷的,令人心脏会突然间觉得不舒服的感觉。

就是这种味道……

一时突然地紧张了起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由着那些沉默的祭司,在静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再把“我”从地上抬起来,然后笔直朝着某个方向走。

片刻,随着那股死亡的气息逐渐变得更紧更为浓烈,我眼前蓦然地一暗。他们的脚步声随之变得空洞起来,一种进入了某个很宽敞的空间的声音。

我知道我被带进了斐特拉曼的坟墓。

☆、第四十三章

那一瞬我真正的开始感到恐惧了起来。

说不清这是为什么,虽然这并不是我的身体,虽然即将被活埋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虽然我只是钻在别人的脑子里,透过别人的眼睛去浏览别人的历史。可是此时我真的很害怕,那种无穷无尽的心慌意乱的感觉,就在周围的黑暗连同墓室里特有的森冷突然之间扑向我的一刹那,在我心里猛地出现了,并且迅速繁衍,细菌般侵占了我几乎所有的感官。

而无法控制身体去移动甚至是感触,更令这种恐惧变本加厉。如果之前,在进入这座坟墓之前,我还能比较坦然地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和分析周遭的一切,那么此时,我却突然做不到了。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在进入这座坟墓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真的成了斐特拉曼,我看着他所能看到的,我感受着他所能感受到的,而无论所见还是所感,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恐惧。

恐惧着这块地方的压抑寒冷;

恐惧着周围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恐惧着即将就要面对的现实——即将被活埋的现实。

唯一能支持着我继续迫使自己冷静面对这一切的,是娭毑随时都有可能在一切发生之前把我叫醒。我想我已经看得够多了,对于那男人的一切,他死前的一切,我已经了解得够多够多,可以把我带回去了,娭毑,真的可以把我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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