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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异事录(30)

不由下意识朝自己脸上抹了抹,问:“你在瞧些什么?”

“天刃乃是天意,你不必总将它的出现揽在自己身上。”他道。

宝珠这才明白,原来他如此望着自己,是为了刚才自己那一番话。不由再次笑了起来,得意道:“因我每次这样说,你便会不好受,我就是爱看你不好受的样子,有趣得紧。”

这话令那男人眉心微微一蹙。

随即侧过脸,不再去看那女孩在火光中红艳艳又嬉笑着的一张脸,却在沉默片刻后,不由又再度朝她望了过去,道:“你当真要跟着那妖去汝南王处么。”

话问得有些突兀,令宝珠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微微怔了怔,随后敛了神色,点头道:“没错,那魂珠就在他手里,我自然是要去找他讨回的。”

“你究竟从汝南王手中取了什么出来,惹他竟连那狐妖都遣了来迫你。”

这句话令宝珠再次一怔。

似是没想到这平日不声不响不闻不问的奴仆,怎的今日突然追根问底了起来,不由轻轻咬了咬下唇,沉下脸冷声道:“你莫管。”

“当日从阎王那里窃得鬼仆,已险些令你命丧在黄泉,这次却又惹上那老妖纠缠。须知那日桃花庄对峙,已能明白他不同于以往妖孽,如今再连同汝南王,若有心要害你,你断然斗他不过。”

“笑话,”这番话令宝珠忽地冷冷一笑,斜眼望着那男人一双紫盈盈的眸子道:“斗他不过?这岂是当年一怒便搅得天下大乱的麒麟王所会说出的话来?”

“麒麟王?”目光微微凝起,铘望着她那张脸似要脱口而出些什么,却忽地又将那话抿进了唇中,低头一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麒麟王。除了神主大人座下一条长了鳞片的狗,麒麟王早在千年前,已死。”

话音落,炉灶中噼啪一声响,似惊到了般令宝珠一双唇微微一颤。

随即不声不响用力抓了两把柴丢进炉子里,见那火光倏地大盛又渐渐平静下去,便拍了拍手站起身,慢慢走到那男人平静如初的身影边,伸手在他发上掠了掠。

见他依旧不动声色,便垂下身子,将脸在他肩膀上匐了下来:“你生气了么,铘?”

“我怎敢生神主大人的气。”半晌后他淡声道。

肩膀有些僵硬,却也并不就此将那女孩推开,只由她那样匐着,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闪烁烁望着他半边沉默的侧脸。

随后嘴角一牵,她再度笑道:“我知你是最好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断不会生我气,是么?”

他依旧沉默,将脸侧到一边。

柔软的发丝因此而扫到了宝珠的脸,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随后忍俊不禁,再次笑了起来,一转身坐到他身上,抱着他那条受伤的手到:“因此,无论怎样我必然要设法治好你的伤,即便是汝南王又怎样。我既能从他脚下得手一次,又何妨再去第二次。”

“你……”她的话令铘的眉心再次蹙了起来,正待要说些什么,忽然目光一凌,头一转一眼朝着窗户方向望了过去。

那方向隐隐飘来一阵哭声。

极度悲哀的哭声,仿佛是从东边某户人家的家中传递而出,听那声响,竟仿佛不止是一人。

“出什么事了?”宝珠亦在同时听见了那哭声,不由立即站起身也朝那方向看了过去,却见那方向依旧一片漆黑,所有人家家中的灯全都熄着,无比平静,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亦似乎那哭声只是被山野中的风吹来的一种幻觉。

可是哭声分明无比清晰,并带着一种压抑过后的极度痛苦: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还我苦命的儿啊……”

“喀拉!”片刻之后房门上突兀一阵轻响,随即便见那李老太一脸煞白地匆匆推门而入,对着屋内那两人神色惶恐地道:“姑娘!大爷!东边那家出了大事了,能否请两位过去帮着看看……”

五.

通往东边那户人家的小路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细长蜿蜒一条道上,只有宝珠手里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照着地面。

她借着这点忽明忽暗的光几次朝前张望,却始终不见任何一家亮起灯,或者有一人走动。

这真有些奇怪。似乎除了现下路上他们三人,旁的住户全都没有听见风里头那清晰可辨的哭声似的,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传出哭声的那间房子内也迟迟不见亮灯,见状宝珠不由扯了扯李老太的衣袖,问她:“大娘,怎的都不见有人点灯,那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见李老太神色有些慌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她黑暗里突来的声音给惊到了似的。

随即用袖子笼了嘴,她轻声答道:“刚才婆子经过那边时,见到老周家他们的儿子被抬进了屋里,地上都是血,似乎是在山里受了重伤,急着要寻郎中。但这时辰也不知能否尽快找到,婆子想起姑娘你恰好是郎中世家出身,所以赶紧跑来寻了姑娘过去帮忙看看。”

“哦……”原来如此。

但话虽说得明白,却依旧没能解决宝珠心中疑惑,譬如周遭怎的都如此安静,譬如这老太说话时为何要这样谨慎。但见老太步子匆匆,想来一定是着急得很,便没再多问,只继续跟着往前走,一边琢磨着,为什么那户人家的儿子会深更半夜的在山里受了重伤。

莫非是刚才迎亲队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时,恰像是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在跟着那老太一路往前到了哭声传出的那栋房子大院门前,头一抬,她一眼见到那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红幡。

赫然便是她在山上所见的那支迎亲队所扛的幡旗,此时如一堆堆破布般同地上的泥水杂草混淆在一起,无人看管。而不远处,一口红漆棺材静静停放在院子的角落里,棺材上黑糊糊一片液体似的东西,还有几块布粘连着,不似红幡,却仿佛是衣衫上的某处部件。

见此,宝珠不由眉头一蹙。

只觉着隐隐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在心里头闪了下,当即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见那李老太已匆匆朝着房子洞开着的厅堂内走了进去。一边回头朝宝珠招手招呼着,便不得不暂时放弃查看,随着她一起朝屋里走入。

厅堂内漆黑一团。

只听到一阵阵哭声自里屋内传出,隔着层墙板闷闷地在整间厅堂内回荡着。如此近的距离果然可听出那哭声被刻意压抑着,却又着实悲痛,听得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宝珠觉得这几乎已不像是伤病者家人着急的哭声,而仿佛是奔丧时的哀号了。

当即提起手里灯笼匆匆往前照去,想要寻到房门好赶紧进屋去查看,却在刚一抬手时,被一旁的李老太轻轻按了按,道:“姑娘,婆子要失礼了,还请两位先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刚在门外似见到有脱下的皂靴,待婆子进去看看是否有其他郎中在,免得惹人不悦。”

这话说得在理。

若人家自家已请到了郎中前来,被外人又领了一名懂医术的进去掺和,未免不合时宜。因而宝珠点了点头,便同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放下手中灯笼,目送那老太在脚下微弱一点灯光下慢慢走到前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拍门进屋,随后反手将那扇门轻轻关上。

门内似乎闪着豆大一点烛光,宝珠透过那点光隐隐见到里面站着不少人。

也是,之前迎亲队伍中那么多人,若都为了此事而下山,那么聚集在这屋里的人必然是不少。但怪就怪在,那一行人在山上时如此热闹,怎的回村时却一点声息都没有?若不是李老太回来告之,根本就感觉不出他们已从山上回到村里,按理说,若真出了攸关人命的事,断不该会如此安静的……

想到这里,忽听铘在一旁突兀道:“这屋里血腥气很重。”

他这一说宝珠也随即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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