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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异事录(20)

见状书生知是因他痛极。但身上也没带着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止痛,便拦住被吓坏了的楚福在一旁看着,所幸楚项杰也是个耐受得住的人,咬牙挣扎了片刻后,便慢慢缓和了过来,不再如最初时那样痛苦,他摸着脸上如遭凌迟切割般的伤口抬起头,对书生哑着声再次乞求道:“公子救我……”

“庄主不是曾一心求死么?”

书生这句出人意料的话令楚项杰的脸一阵扭曲。

连边上严小莫也觉着费解,怎么这公子爷此时这样冷血,对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老人说出这么直接的话……即便他曾经做过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此时此刻,却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不过,就在严小莫以为那老庄主会发怒的时候,却见他只是颓然地笑了笑,片刻后闭上眼,似有些颤抖般一字一句对那书生道:“我只是不想死在那个贱人手里。”

“庄主可知因果报应?”

“我知。”他点点头,“当初既犯下了罪孽,无论日后有什么报应,我自当坦然接受。不过在那之前,我却要亲眼见那贱人灰飞烟灭,方能安心受死。公子,这也是为什么老夫花重金请你来此的目的,想来公子应是不会忘记才是。”

“我自是不会忘记。”

“那么,还请公子履行对老夫的承诺。”

“那么也请庄主将那处埋葬着茵茵小姐和贵公子的地方,指引给在下一见。”

两年前,茵茵被楚家人活埋至死后,庄子里一度发生了很多事,相当不太平。

但初时也就是庄稼烂,牲口死,生意总是不如意,所以那时楚项杰以为多做些祭祀便可安抚。岂料后来老爷子突然暴毙,十八房妾室先后染病,还有人再三声称在庄子里见到过茵茵的鬼魂出现,楚项杰才真正怕了起来。

于是赶紧去杭州灵隐寺,请了高僧来超度,但高僧却在看过了那片葬着茵茵的地后说,那地方阴气太重,无法超度。经不住楚项杰的再三乞求,他便指点楚项杰从乱葬岗挖了百具男骨埋在那里,并以土地庙压之,自那之后,庄子倒也确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状,楚项杰也以为一切就此过去。

谁知两年之后,庄里却再度出事,并且情况之可怕,竟远比两年前要变本加利。

楚项杰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三月十三,正是他儿子同茵茵一起下葬的日子。

那天夜里庄子上整整死了三十口人,失踪了五人。

三十口人全都死于窒息,但伤却都在脸上,他们的脸活像被野猫抓烂了似的,可是弄出这样伤口的不是野猫,也不是旁人,因为经过官府的仵作验明尸身后断定,抓出了那些伤口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当时成了轰动一方的奇案,官府下令彻查,但除了‘自尽’这一个推论外,得不出其它任何结果。可是整整三十人在同一天以同一种方式‘自尽’?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时各种猜测纷呈叠起,只有一个人对此心里最清楚,却又无论如何不敢声张。

那人就是楚项杰。

因为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当年同楚项杰一起将茵茵装入楚岸天的棺材,随后将她活活埋入地下的人。而失踪的那五口人,则正是当日受了楚项杰指使,强暴了茵茵并失手令她窒息的人。所以楚项杰几乎是立时便明白过来,时隔两年,那女人竟又出现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破了当初高僧设下的禁锢,这次不单卷土重来,而且报复的手段远远胜于她刚死的那时。

于是惊惧之下,楚项天选了些身强力壮的家丁试图趁夜到埋棺材处,将那口棺材挖出,烧了茵茵的尸体,看她还能怎样。

但没想到,到了那地方后挖了整整三个时辰,非但没有挖到那口棺材,甚至连原本埋在周围那些从乱葬岗挖来的骸骨,也都不见踪影。只有土地庙还在原地矗着,但小小的庙顶上全是血,还有几件破烂衣服在那上面挂着,细看,原来是失踪那五人消失前所穿的衣裳。

当下,所有那些家丁全都吓跑了,甚至连庄子都不敢回,直接离开了楚家庄。

而楚项杰一个人回去后,不久便开始生病,原本铁打一样的身子骨,说倒就倒了,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病,只终日有种气喘不上来的感觉,人急剧消瘦,不出几日连路也几乎走不动。

他这一倒,庄子也迅速倒了下来。原本土地出了问题,种不出庄稼,牲口也总是难以养大,但所幸还有大量的店铺在外头开着,维持庄子的经营并不成问题。但他病后,店铺生意便一落千丈,好多雇工风闻庄主家的诡异之事,深恐连累上自己,于是也无心继续经营,纷纷关门离开。于是,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偌大一个楚家庄,偌大一片由楚家三代经营强大起来的江山,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土崩瓦解了。

这对于楚项杰来说,无异于比女鬼的冤魂前来索命,更加令他感到绝望。

一时身体更加糟糕,病弱到几乎已经令他断了生存下去的念头。却同时又不肯就此含恨离世。是的,怎么可能甘心?想想那女人,活着时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后竟又轻易拆了他一整个庄子,登时只觉得冲天一口怨气堵在心里难以宣泄,于是立即命管家楚福火速赶去杭州,想请当时那名高僧前来,看看那女鬼到底是藏去了哪里。

无论是藏到哪里,拼了这楚家所剩余的全部家产,拼了他这一条老命,他也要与那女鬼同归于尽!

但到了庙中却被告之,那名高僧早已于一年前圆寂。

万念俱灰之际,庙中和尚却向楚福引荐了一个人,说此人跟那高僧是忘年交,亦懂阴阳之术,也许可以帮到他。

于是就此,这个名叫林宝的书生便同他的仆人一起到了此地。

说起这书生,别看他年轻,本事倒确实有些。一来庄上,便说庄子里阴煞气重,深及土壤,所以导致庄子四周草木皆枯。于是用朱砂画了黄符数十张,分别摆在各处房内,又在庄子四周用桃木摆下五行阵,那之后不多久,挨着五行阵最近的那些庄稼,竟然渐渐开始复苏了,楚项杰的身体也似好了不少,几天之后便能下床行走。

但一来怕这书生纠根问底,二来也不知这书生的详尽底细,所以楚项杰留了个心眼,并未对他说出茵茵的死因,也未说出当年埋她之处。所以后来为了追查凶物的源头,书生便带着仆人离开庄子,循着那东西所留下的阴气一路往罗口镇而去了。

离开前,嘱托楚项杰在他离开后一步不得离开自己住处,又在楼下用黄纸染了公鸡血扎出人偶七只,摆在厅堂内,命楚福日日三餐以生牛肉祭之。从那之后,直至今夜入睡之前,楚项杰的身体便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样子,虽不见再好,倒也没有再更加恶化。

可就在刚才,在楚福听见了马蹄声,于是下楼去查看的时候,楚项杰骤然间感到喉咙里好像被强行塞入了一样及其坚硬的东西一般,卡得他非但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连一点点气都喘不过来了。

那瞬间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知觉,只记得自己情急下匆匆冲出门去呼救,待到醒来,便见书生就在自己边上待着,喉咙里卡得自己喘不上气的东西已然不见,但脸上却刀割似的疼,好像整张脸被活剐过一般。

登时明白过来,那女鬼又回来了,而且几乎要了他的命。

事到如今,却也不知那书生究竟有没有降伏她的方法,只能依书生所言,将当年埋葬茵茵的地方详细告之,随后还待为自己当日的隐瞒婉言辩解两句,却见书生转身便走,似一副匆匆的模样。

当即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也不敢多想些什么,只能指望那书生真能除得了那厉鬼,到时自己便是死,也算是瞑目。

这样想着,只觉全身虚脱般乏力,便由楚福搀扶着站起,摇摇晃晃预备往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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