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男主死了很多年(95)

玉清剑,再斩!

——轰!

顷刻间,那道嘲讽的微笑破碎了,连天上横亘的“祀”字也像微微一颤。

空中的两根“触须”摇摇晃晃,开始消散,不断化为粉末。

也在这时,老太爷抓紧扶手,猛然呕出一大口血!

“爹?!”

“老太爷!”

“这是怎么了!”

人群里,却也传来惊喜的呼声:“阿容,阿容,你醒了!你有没有事,还痛不痛?”

云乘月横剑身前,望着这一幕。四周灰雾缓缓褪去,畏惧又忌惮。

她看向人群。

人们不觉分流。

她于是看清了,云三夫人正抱着云三小姐,泪流不止,后者满脸痛色尚未收起,目光迷茫,显得有些呆呆的。

云乘月走上前,无视了三夫人误解的惊叫,用剑尖一挑三小姐的腰带。

啪嗒——

一枚颜色灰败的玉佩落在地上,摔出一道缺口。

云乘月了然:“原来是用它下咒。云三,这是谁给你的?”

云三小姐还没完全清醒,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我真嫉妒你。云二,你怎么就没死呢?”

“阿容,嘘!!”云三夫人紧张地捂住她的嘴。

云乘月拧眉:“玉佩谁给的?”

云三小姐挣脱母亲的手,目光迷离,尖声一笑:“你嫉妒我呀?这宝贝凭什么给你,就该是我的,我拿了就是我的了!”

云三夫人吓得扑上去,死命按住她。云三爷站在一边,脸色却已经变了;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云乘月一怔:“给我的?”

没见过啊。她正思索,却忽然被卢桁拉到身后。她抬起头,只看见老人花白的、一丝不苟的后脑勺,还有他刚硬的脊背。

“你说这玉佩本来是给乘月的?”老人的声音冷硬到了极点,一个字一个字都像钉子,“是谁给的?”

云乘月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怒火。她探过头,发现云家的人也很迷茫,又见聂七爷带着讽笑,正冷冷地望着某个方向。

是云家老太爷。

云乘月想起了刚才那两道“触须”。

“哦,”她这才恍然,暗道自己应该早点想到,“原来加害方的‘触须’要偏红色,那就好分辨了,我记住了。”

她又看着老太爷,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些说不出的荒谬感:“原来凶手是你。看来三房的刘先生,也是听你的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一片震惊茫然之中,聂七爷却是有些微妙地眯起眼——他反而很明白云老太爷的做事缘由。如果换了他,他暗想,他会不会做出一样的事?

云大夫人扶着老太爷,也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玉上。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手里搀扶的公爹在不断颤抖。她离得近,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枚玉佩是,那枚玉佩难道不是今早才送到二娘院子里……云大夫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丈夫在另一边扶着父亲,还一迭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肯定搞错了!”

满院死寂。

直到云乘月平静问道:“为什么杀我?”

老太爷没吭声。

云乘月只能自己猜测:“难道我的生身父亲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胡扯!”老太爷咳了两声。

“那是为什么?”

半晌,老太爷抬起脸。他停止了颤抖,面上浮出一抹莫名的骄傲和优越感:“这是为了云家。”

他语重心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家的利益。二娘,你不懂,当时和聂家的联姻,对云家的前途十分重要。你那时是个傻子,就算嫁过去,也是一招废棋。不如让更明事理的孩子嫁过去,才能维系长久之好。”

他叹了口气,面带伤感:“你不明白,家族的掌舵人必须做出正确决定。我也不愿害死自己的亲孙女啊——可是,只能这样。后来你回来了、机灵了,我很高兴,可你为什么要执意抛弃云家?”

“难道不是云家养大你的?没有云家,哪儿来的你?真是忘恩负义。放你出去,日后万一反过来戕害家族,怎么办?”他痛心疾首,看向四周的亲人、下人们,“你说,你们说说,我做的事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大家?”

竟然也真的有些人跟着红了眼睛,只觉得老太爷说得太对了,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啊!这是没办法的事。

连聂七爷都有些感叹,沉默不语。他虽然不认同这种做法,却能理解一家之长的责任心和决断力。身为男人,冷酷一些是天生的责任。

只有卢桁大怒,痛骂道:“荒唐!懦夫!一家之兴寄望于联姻?那我看你们这家人都废了!大家大族的兴衰,从来要看出了多少人才,谁靠裙带关系?靠裙带关系的,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蠢货!糊涂!狼心狗肺!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骂得滔滔不绝。

听得一众人目瞪口呆。这,这卢大人以前不是大官吗?这就是大官的作风?

他们却不知道,卢桁一生为官清正、铁骨铮铮,最看不上这种攀附关系的行径。如果他还在白玉京上朝,这会儿会用力甩出手中的笏板,把这些人的脑袋打开花。

现在虽然没有笏板,他暴怒之下,却找回了当年在庙堂上和人对骂的气势。说得难听些,连皇帝他都骂过,同僚被他骂哭过的不知凡几,再配上他的铁笔书文,是真能将人活活骂死的。

云乘月被他护在身后,看不见他面上如何暴怒,心里却一阵温暖。

她拽了拽卢桁的袖子,摇头说:“卢爷爷,我们走吧,去通天观。我的事回头再说。”

卢桁正骂得唾沫横飞,闻言重重喷了口气,一扭头,却已经是眼神慈爱:“你说得对,走吧。”

其他人:……

卢桁的属下:……大人指天骂地的风采,真是久违了,久违了。

老人又扭头一瞪眼,怒道:“回头再来处置你这个废物老东西!”

云老太爷被他骂得脸色铁青,居然又“哇”一口吐出血来。可这回,云大夫人却在沉默中放了手。她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眼神失望至极。她看看云乘月,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用几乎没人听到的音量,喃喃说:“二娘,你走罢,以后别回来了。”

云乘月却听见了。

她本来已经转身,这时却又扭头望着大伯母。这名贵妇向来以宗妇的身份自豪,多年来从无行差踏错,可这时她站在院子里,明明被很多人簇拥,却忽然像很孤独。

真奇怪。云老太爷和她血脉相连,却要杀她;大伯母和她实则没有血缘关系,却反而更亲近她。

云乘月说:“大伯母,你也可以走的。人生还很长。只不过是多经历了一些麻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当宗妇当得后悔了,以后不当了就行。

云大夫人愣住了。

老太爷回过神,气得直哆嗦:“灾星……灾星!休要蛊惑人心!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