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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94)

云乘月垂下眼睫。她看了一眼左手臂上绑着的兔子,这只黑色的垂耳兔安静地跟着她,两只柔软的长耳朵绞在一起,紧紧圈住她的手臂。

“我没有办法。”她再次深呼吸,让心流的平静覆盖了所有情绪,“而且,已经救完了。”

她走到院落门口,扬起玉清剑,后退半步,一剑刺破木门。

“——谁!!”

出乎意料,院子中响起了活人警惕的呼喝,紧接着,那声音变成了惊喜:“二娘……七爷?卢大人?!”

是云大夫人。

三房的院子很大,应该是云府中最大的一间。此刻里头挤满了人,有云大夫人、云大爷,有三房夫妇,甚至云家的老太爷也在这里。涟秋等下人也在。

他们紧紧挤在院子的空地里,四周铺满了字帖;字帖发出灵光,勉力抵挡住了灰雾的侵袭,为他们圈出一片干净的空间。

但是,字帖的灵光一点点变得黯淡,能够站人的地方也在收缩。而在灰雾弥漫的地方,已经倒了几具尸体。

云乘月抿了抿唇。来不及多解释,她用目光搜索那两条“触须”的落点,一条在人群中心,一条在……云老太爷身上?

而且,这两条“触须”还不太一样。老太爷身上这条偏红,虽然凶煞,却没有夺人生机的危险感;另一条“触须”偏黑,毫不留情地掠夺着活人的生机。

——啊!啊啊啊!

云乘月耳朵一动,听见了人群中传来的痛苦的呼声。

“二娘,你没事!七爷,卢大人,请你们帮帮我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大夫人正要急急抛出一连串问题,云乘月已经摆摆手:“卢爷爷,聂七爷,麻烦你们解释一下。”

她抽出玉清剑,指向人群。

寒光烁烁,人们全都一愣,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慈眉善目的云老太爷,抬起目光,面上垂着的肉也跳了跳。

“二娘啊……”

老太爷正要悠悠地说什么。如他这样的世家仙翁,即使面临危机,也能悠哉从容。

云乘月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只是举起剑,像之前一样,用力挥出!

“光”字闪耀,“生”字浮现;明亮清新的风吹开,吹得人人一松,唯独吹得老太爷一凛。

人群中的呻吟声也稍低下去。

然而,“触须”没断。

云乘月一愣。刚才剑气飞出,的的确确切中了那两道“触须”,但它们异常坚韧,只是颤动着摇了摇,就稳固如常。

“乘月,怎么了?”卢桁走上来,又给她塞了一瓶元灵丹,一脸凝重,“难道聂家小子给的东西有问题,你的灵力又用光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聂七做错了事。

旁边正跟云家人解释状况的聂七爷:……???

跟着帮忙的中年下属脸一垮:……不要误会,大人平时不这样。

云乘月摇摇头:“灵力没问题,但我斩不断。”

她比划了一下天空到地面的距离。

卢桁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也许是书文力量不够。你不若试试书写法?”

云乘月没听过这个词,问:“书写法是什么?”

“你的书文比较特别,都是能蕴养的天级书文。所以原是要等你到了第二境再来学,现在……恐怕很难成功。”卢桁皱眉道,“一时不好解释,总之你试试用玉清剑将书文写出来。”

云乘月点头,忽然想起来,她穿越没多久的时候,那群商匪就是用随身的毛笔、武器,写出书文。后来穆姑姑也是这么用的。她原以为是他们无法蕴养书文,可难道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她再度举起剑。

她也注意到,云家老太爷的神色很有点异常。她心中一动,却来不及分神。

因为这时候,突然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是她在浣花书院临摹灵文时,听见的陌生的声音。

——乘月,天赋再高,也不能偷懒。

“……谁?”她一怔,呢喃出声。

那声音很稳重,却也遥远模糊。

——今后出手,可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书文蕴养体内,是用来悟道的,哪是方便你砸人的?你这孩子,莫不是街边“胸口碎大石”表演看多了?

——真正要发挥书文的力量,还是要写,写出来!用你的笔,用你的本命法宝,写出来!

——每书写一次,就是证道一次。观想书文只是第一步,你要重复写上无数遍,才能真正吃透这个字,也才能离大道更近一步。

“是这样吗?”她喃喃回答,恍惚有点心虚和惭愧,像个学生那样垂头,“对不起,我不该偷懒。”

卢桁有点糊涂:“乘月?”

云乘月已经凝住心神。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再将那口气沉下,一直沉到丹田。

用毛笔写字,她会,但用剑怎么写?剑有锋无毫,握持方式也和笔截然不同,写出来的字能一样吗?

——观察,凝神!

——真正的书写者,以天地为纸,以胸中真意为墨,天下无物不可书,何必囿于笔头?

原来如此。云乘月闭上眼。

她的意识在下沉,但对四周环境的感知力却在提升。世界远去了,人们的碎语远去了,一直涌动的担忧和自责也远去了。

天地,为纸。

胸中真意,为墨。

一次书写,就是一次证道。

她手中有什么,什么就是她的笔。人的意愿,怎能被物质所限?

她握住剑柄,睁开眼。这一次,两枚书文没有出现。它们都回到了她眉心识海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天空中,巨大的“祀”字俯视着她。两道“触须”一黑一红,宛如一道嘲讽的微笑。

云乘月凝望着这道微笑,心中有一点怒意,如星火亮起。掠夺别人的生命,很高兴?践踏别人的生活,很得意?残忍的自私,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

她剑尖平稳如秋水,指向那道微笑。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们都要有这样的觉悟。”她胸中燃烧着一股冰冷的怒意,喃喃仿佛对那个离开的人说,“我们都有自己苦苦追求的事物,但这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刹那间,云老太爷的神情又跳了跳。他是场上唯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他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那道剑光,长满老人斑的手猛地握紧扶手,紫色的血管突出得可怕——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预感到了,却无力阻止。

因为那剑尖在半空轻轻一抖,已经划出明亮的笔画。

“生”字——向死而生的生。

“光”字——吾心自光明的光。

两枚书文本就同属光明大道,同出一脉、相辅相成;此时,它们又被同一支“笔”,以同样的灵力、同样的心境,流畅地书写而出,更如水□□织,清辉大盛!

“嗬!”卢桁抚手赞叹,眼睛发亮,“好字,好气魄,好天资!吾儿大才!”

清辉映亮云乘月的眼睛,映亮旁人惊艳的目光,也映亮老太爷铁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