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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262)

他喃喃一句,目光凝向云乘月。

定定注视她片刻,他忽然笑了起来,拾起手边那枝永不凋零的艳丽桃花,放在脸边,垂眸轻轻一嗅。

“是云……乘月,小友啊。”

云乘月走上前。

“庄不度道友,又见面了。”

面容艳丽的绯衣青年依旧垂眸,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啊……”

他自言自语。

“真像啊。”

第107章 忆风流

◎旧梦丢难掉◎

“像?像谁?”

女修倏然挑起了眉毛。

这语气带刺, 似曾相识。庄不度不禁抬起眼。

娇嫩粉润的桃花抵在他视野的下方,变得雾蒙蒙的;越过雾蒙蒙的花影,就是那女修的面容。原本清晰的脸, 因了花影的朦胧,就好像也模糊起来, 变得和回忆中更像,更像……直到一模一样。

“姐……幼……”

那个名字就抵在唇边,一直在,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大约是因为饮了灵酒的缘故, 让他的头脑有些混乱, 才更加分不清现实和过往。他只能盯着她,恍惚地想, 她们那么像;模样也像,不悦时的扬眉也像。就仿佛那不远处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在他记忆中的人……

不。

庄不度用力闭目。

他悄悄咬了一下嘴唇内侧, 直到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 他才终于能重新睁眼。

“……云道友。”

他露出一个微笑,又指了一指身旁。戏台上,那陀螺静静待在那儿;灯笼的浮光落下,给陀螺拖出了黯淡的影子。

庄不度放下花枝,笑问:“对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陀螺……?

云乘月当然看见了那只陀螺。

空荡荡的戏台,会动的就只有一个庄不度,还有一只刚刚才静止的陀螺。

看看含笑的青年, 再看看那只陀螺, 云乘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有话直说么……欲言又止的, 好麻烦。不就是像母亲么, 这也很正常,毕竟我是她血缘上的亲生女儿。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骨头里那股怕麻烦的懒劲儿又冒了上来,声音里便带上了一股不大认真的抱怨,又显得有点促狭。

“庄道友,我不大清楚你是敌是友。”云乘月有话直说,“不过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如果之后有空,你能否和我讲讲母亲当年的事?”

“我……?”

庄不度愕然:“你应该看见清曦对你的态度了罢?”

云乘月说:“看见了,也听说了母亲曾是被庄家养错的孩子。”

庄不度沉默了一下,说:“是。那你为何还……”

云乘月诚恳道:“我就问问。能成就成,不能成算了。”

毕竟……如果问两句就能问出来,不就省心太多了么。

庄不度一时愣住,半晌说不出话。他盯着她,渐渐眼神变得有点奇怪。

云乘月也被他看得挺奇怪。她等了一等,没等来回应,就又问了一句:“庄道友?”

她自忖,自己语言温和、态度友善,很可以厚着脸皮自我评价一句“不卑不亢”,无论如何不该被见了鬼一样瞪着吧?

这时,庄不度却忽而失笑。

“现在又不那么像了。”他笑着摇摇头,再摇摇头,声音中止不住地流露惆怅,“她……她看上去开朗爱笑,其实惯来把很多话藏在心里,所以到了后来,我们什么都不了解……”

“不了解?”

庄不度却住了口,像是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只又微微摇头:“我答应过她,不再与任何人提起过往。”

他不再多言,仰头用力再喝一口酒,像是用酒压下所有不能出口的心绪。继而他随手扔开酒壶,就重又成为那不着调的艳丽贵公子。

“噢,好吧。”

云乘月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勉强,只礼貌道:“那么,庄道友,接下来就承让了。”

“承让?让你让你,我对修行可没兴趣,如果不是被人逼着,谁耐烦跑这么远来折腾。”

庄不度支撑着站起来,没骨头似的,再伸个懒腰,又一摊手——桃花花枝一颤,四周灵气翻涌,竟带出些许文字气息。

“修行无聊,书文也无聊。难得这幻境还算知情识趣,倒是懂得点玩乐的滋味。”他笑道,指着陀螺,“看来这就是幻境给你我出的第一道题。云道友,我虽然比你年长,但天赋可远远不如你,就腆着脸先试一试了。”

不待云乘月答话,他再一抖手腕,手中桃花枝竟然化为了一支笔。只见其笔锋毛色透明、质感如玉,凝在风中动也不动,宛若玉雕。

看上去挺硬的……也能写字?

他要抢着答题,云乘月也不争,只盯着那桃花笔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莫非……这就是硬笔书法?”

庄不度听见了,顺口道:“云道友也知晓硬笔书法?听闻这是千年前《天下经略》记载的速写工具,不过这不过异闻传说,不足为信。”

又是《天下经略》……好吧,那作者说不定真是同源前人。

云乘月摸了摸鼻子,右手并不松剑柄。虽然庄不度对她应该没有敌意,但幻境中皆为对手,还是小心为上。

她立在戏台边缘,看庄不度打算怎么做。这处幻境中处处暗示笙歌浮华,背后书文应当与玩乐相关,但不清楚有没有更深一层含义。

庄不度的想法大约和她一样。

他站在陀螺前,绕着它走了一圈,手中桃花笔也漫不经心画了几个圈。碧色粉光团团摇动、洒落,纷纷缀在陀螺四周,真像春日远望山间花云,见风吹了层层花落。

“云道友,你可擅长陀螺?”

他忽然问。

云乘月一怔,思索一番,正想回答“没有”,脑海中却又模模糊糊闪过什么景象;好像在很久以前,她曾将什么东西递给别人,那依稀就是一只陀螺。

她张开口,犹豫了一下,便只能说:“不记得了,可能玩过,但应该谈不上擅长。”

“谈不上么……”

庄不度原本没有看她,听了这一句,却又看来一眼。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小时候她很擅长这些。”

说了这句,他就不说了。

云乘月也没有问。

薛无晦却忽然低声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

——[陀螺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家的玩意儿……谁若长大了还爱这些,真叫个没出息。]

他说得严厉,语气却截然相反。那清淡的语调背后,细听过去,依稀还能辨出些惆怅的温柔。

云乘月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是么。]

片刻后,庄不度像是观察够了,抬手写了一个“转”字出来。

转——中规中矩的楷书,中规中矩的结构;粉绿色的线条飘逸翻飞,乍一看颇为华丽,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许多的松散无力,不免令这字流于轻佻。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字如其人,果真是颠扑不破、千年不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