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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224)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簪缨轻嗯一声。

他教她用人呢。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是要将严兰生留给自己的。

卫觎又道:“阿奴,你羽翼已丰,想飞多高便飞多高,想飞哪去便飞哪去,我在一日,便一日倾尽全力托着你,直到你不必借任何人的风势,扶摇直上九万里。严二的话,听一半留一半,若是心里还没十分想明白,不用马上做什么决定,也不用做别人眼中的期待之人,要紧的是自己开心。”

严兰生的那个暗示,簪缨听明白了,卫觎只有更明白的份儿。

青州是块乱地,也是块宝地,是这几年南北两朝争夺的要冲之一,若有谁能羁縻,无异能令天下侧目。

龙莽和严二郎都看得出簪缨手握的资本与能力,卫觎不会看不到。

可他一直没在她面前提过青州,是不想让这么小这么娇的一个人,选一条最险难的路去跋涉。

但她决定下的事,他都不阻拦。

簪缨眼睛发酸,又嗯一声。她确实还得再仔细想想。

白梅岗的雪势大了。

数百玄甲亲随,在更远处的雪坡下整装待发。

卫觎临别,好像还有许多重要的叮嘱要一一说给她,最终,却只目光柔怍地看着女子,“北府军永远听小东家调遣。”

簪缨抽了抽鼻子,反而仰面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包括大司马在内吗?”

她才不要什么离愁别绪,兖州在北,青州在东,今日背道一别,她要让他记挂的是自己笑起来的样子。

卫觎目光深深一动,“我第一个马首是瞻。”

真的吗?

簪缨那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疑问,在伞下轻轻踮起脚尖,抬起下巴,用气音:“要亲亲。”

卫觎被她的憨态感染,终于松开心弦,一下子笑了。

方才在陋室中谈论天下大势的男女,此时在雪中,面对面地笑,只如一对亲昵寻常的情侣。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连名分都未定下。

收拾已毕的严兰生隔着茫茫霰雪,望见远处的一幕,微微失神。

白梅树下,红影娇艳,黑衣撑伞,自己却被雪色落了满头。

杜掌柜帮着小娘子新收的客卿将行李装车,路过他身边时,顺着严兰生目光看了一眼。

杜掌柜失语一瞬,而后有意无意地念叨:“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啊。”

此人虽投了小娘子,却毕竟是傅家的人,当初小娘子将傅氏家族收拾得惨痛,这人竟似浑不在意,杜掌柜不免留个心眼。

严兰生恍若未闻,望雪自语:“大司马的药难道还没找全?”

杜掌柜惊心地看向他。

那厢树下,簪缨自己也知说的是玩笑话,小舅舅是不会照做的。

毕竟已有前车之鉴。

马车上的那件事,她此时想起依旧心如鹿撞,媚眼轻觑他,心想,此时不说,下一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故坦裎道:

“小舅舅,车上的事,你不许生我的气。我当时是想……若能亲到你,依你的品性一定会对我负责,那么,你不在我身边时,就不可再喜欢任何别的女子。”

“没有别人。”

卫觎毫不犹豫道。

簪缨已做好了他再次回避的准备,听到这句话,先愣一下,继而眼里点亮星子般的光,晶璨夺人。

她含笑,等着他也如此要求她。

卫觎含着深重的目光,凝望她,却不语。

他的阿奴想飞得高远,他便衔羽为她丰满双翼,不用一点笼架圈定她,不用一根丝线牵绊她,让她永远有多一种选择的自由。

若他有命活下来,等她飞累了,他接住她。

若他无福分……

簪缨等了一会,目光从明亮到平静,收起情思,笑了笑,“罢了。送君于路,相逢有期,小舅舅多保……”

话音未落,一声妥协般的低叹传入簪缨耳中。

卫觎伸手将人拉入了怀。

他单手打着伞,一只手臂也能将她的身子抱得紧紧的,在女孩眉心落下不含情欲的一吻。“好好的。”

簪缨睫羽簌簌。

这正是她想象中结实的拥抱,也是她想象中喜欢的亲吻。

她闭上眼,把脸埋在卫觎宽硬的胸膛,用力回抱他,嗅着他身上快要被冰雪盖住的生铁味。

她才与他告过别,此刻却又想让这雪落得更久一些了。

第113章

青州临东海, 是一片四季分明的土地。

泰山郡的阳春三月,桃花争发,道旁的垂条细柳笼着一蓬蓬如纱的翠雾,柳绵吹絮, 醉倒春烟。

若是南人在此地, 不免会念起江南的好春光。

但是若有真正的江南人来到青州, 便会知道这里的冬季寒冷干燥, 夏天又酷热多雨,迥异于柔情似水的江左气候,是头一件难以忍受之事。

更要紧者, 青州排外。

城中的茶楼雅座上, 一个长脸紫髯, 穿紫绸衫, 戴进贤冠的中年男人望着坐于茶案对面的年轻女郎, 目色轻沉。

此人是泰山郡的一等宗氏主赫连袁,观其须色,便知身负胡族血统, 二十年前南北混战时曾受北朝征发,贡出百匹良马,便被胡人虚授了一个“泰山太守”之职。

后青州归于南朝治下, 晋室对于青州各垒壁堡坞间的势力交错, 颇感棘手, 皆以招安为主, 故而这赫连袁非但无过,反而又名正言顺代治泰山郡的政务。

再其后, 北胡与南朝几度争夺此地, 青州归属不定, 却不耽误这位当地的土皇帝将自身势力坐大。

其他大大小小的堡主坞帅也大都如此,乱字当道,谁不是屯兵聚垒,据险自守,对外来势力充满了排斥敌意?

赫连袁沉沉按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心里重复地想:

在眼前之人来到青州之前,的确如此。

可这唐姓之女来了,随行三千铁甲精骑,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收服了峄山坞、鲁国堡、鸢坞、沂山坞四座大堡垒,其余依附的小宗族不计其数。

青州三分,她占去一半,只剩他的泰山郡、以及济南郡那位坚壁自封的狠茬子还在支撑不倒。

男人凝视对面的时间过久,使得女郎身后一名黑发高束,素面如冰的武婢皱眉。

武婢无声将腰间刀镡推开一寸。

坐着的红衣女郎,如白玉雕琢的素手拈着青瓷杯,只是品茶,眼都没有抬起。

赫连宗主不知是因那武婢的无礼挑衅而恼怒,还是因今日客请之人对他的漠视而屈辱,脸色更加难看。

他背后的壁上挂着一幅水墨飘逸的壁幛,在微风下轻轻拂动,脚下,却跪着一个肥硕如猪的黄绸富商。

赫连袁沉吟着动了下靴尖,肥商人立刻砰一声叩首在地。

“子婴娘子恕罪!”

肥胖的贾绅汗出如浆,手不敢拭,磕头带着哭腔道:“是小人一时糊涂,娘子在泰山郡设常平仓本是好事,怪小人贪利,以次充好……求娘子网开一面,咱们,咱们都是商户起身,小人对唐夫人是敬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