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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61)+番外

可他马上就想起来,知静哥哥是和自己一样认真地关心这个世界的人呀!想起他刚刚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和自己说那些,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来,和谭知静拉开哪怕一毫米的距离。

“其实我特别讨厌人类。我觉得只有人类灭绝了,世界才能变得更好。”余初说。他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其实是故意用这种偏激的语气,就像他故意把那个视频发给谭知静。

谭知静却笑了:“你讨厌人类?我也是人类。”

余初傻眼了,忙摇头,“我喜欢你……全世界我就喜欢你一个人。”

谭知静笑得更开怀了,“只爱一个具体的人,但不爱整个人类?你怎么跟别人反着?”

余初没听懂。

谭知静在他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语气就像在说:“小傻瓜。”

余初用小傻瓜的表情看着他,忽然问:“知静哥哥,我的第一次是和你,你高兴吗?”

谭知静立刻领会到他这个问题不是毫无来由的。余初的这个问题,和他今天打那个人,甚至和百日誓师那天的事,是连在一起的。尽管余初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两件事才问出来。

谭知静也有意外的地方,他已经发现了,余初对这类事极度敏感,在酒店那天也是,他也强调这个,让谭知静记忆深刻。

他先问余初:“你是不是特别关心第一次?”

余初已经开始难堪了,避开他的眼神,小声说:“电视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第一次很宝贵。”

谭知静不知道他看的都是些什么电视,提醒他:“你是男生。”

余初像是再一次被轻轻地敲了下脑袋,有些怔怔地“嗯”了一声。

谭知静想了想,说:“就算是女生,总被强调第一次也是没道理的。你喜欢看动物世界,自然界有哪种雄性有处女情结吗?有哪种灵长类有处女情结吗?原始人有处女情结吗?”

余初像是彻底傻了。

“所以那完全就是非自然的东西,和人类社会后期发展出来的道德也没有直接因果关系。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概念。你怎么这么关注这个?”

“但是人比动物更容易嫉妒。”余初说,其实是发问,“人会嫉妒自己爱的人和别人亲近。”

可是说爱里的嫉妒,就要认真去谈爱情。

谭知静绕开了,说:“嫉妒心应该是平等的,对所有的亲近都有嫉妒心,而不是单单对那一件、还是过时的一件事格外嫉妒——说到平等,你知道印度的种姓制度吗?”

余初点头。

谭知静说:“女人的贞操,和印度的种姓,我觉得这两个东西是一样的,都是人为造出来的骗局。”

余初怔了一会儿,忽然汹涌地流出眼泪来。原来他是被骗了,他的妈妈也被骗了。

谭知静惊讶地想要扶着他坐起来,却被余初年少瘦削的身体抵了满怀。小少年在他怀里哭泣。

谭知静的手在余初背上轻轻地拍着,直到小少年的哭泣渐渐平息下来,但是谭知静的心里逐渐翻滚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少年发自内心的眼泪消融了他心上的一层坚冰,让他主动踏进会在他心中引发痛苦的思想漩涡。

他对余初说:“我想起一句话,‘世界上的一切都关乎性,除了性本身。性关乎权力。’我觉得这句话特别恶心……不是说这句话的人恶心,而是说它揭露了某种人类社会的权力本质。这种本质非常恶心。”

余初那天然的智慧已经让他全明白了,他的双眼看向虚空,有些直愣,“男人拿不准后代是不是自己的,就更喜欢……处女。这本来是男人应该操心的事,最后却变成女人最看重的事……因为权力在男人手里,男人说了算……”

“异性恋男人。”谭知静以一名同性恋的身份补充说,语气有克制的嘲讽与自嘲,“按照一些规则,薪资、职级、开什么车、戴什么表,等等,将男人分成三六九等,再按这个等级给他们分配资源——包括女人,女人也成了异性恋男人可以分割的财产,也被分出等级,漂不漂亮,身材如何,是不是处女……作为男人们为这个规则争得头破血流的战利品。所以会发生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一张照片上同时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对女生来说是伤害,对男生来说竟然变成炫耀。”

第57章 勿**【锁章】

第58章 分赃

余初打了个激灵,“可以炫耀的战利品。”

谭知静问余初,“你知道母系社会和父系社会的区别吗?”

余初说:“学校里学过一点儿……母系社会是妈妈说了算,父系社会是爸爸说了算,是吗?”

“不太对,不过也不算错。现在公认的理论和我们课本里学得不太一样,目前的说法是,还没有可靠的证据表明人类确实有过母系社会的阶段,不过这有可能是谎言。我个人还是相信母系社会是广泛存在过的,你看汉字‘姓’这个字,还有‘姬’‘姜’这些姓氏,都是女字旁。当然这不影响接下来的问题,因为毋庸置疑,现在几乎所有的文化都已经演变为父系社会了。”

谭知静给余初大致解释了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的区别,并告诉他,人类学家有疑惑,为什么早期人类文化在彼此隔离的情况下,最终竟会达到这样的统一?这一点和动物很不一样,自然界中沟通能力强、产生社会分工的群居动物,通常都是母系社会结构,包括人类的那些近亲猿类,也是母系社会结构占多数。

他向余初求证,有关动物的那个说法是不是真的。

余初想起聪明的大象、猎狗、狮子,聪明的虎鲸、猴子,还有倭黑猩猩和黑猩猩。这其中属倭黑猩猩和黑猩猩最特别。它们的亲缘关系极近,生活的地理位置也挨得很近,却一个是母系社会,另一个是父系社会。这两种猩猩的另一个显著的区别是,雄性倭黑猩猩性情温和,而雄性黑猩猩易怒好斗,这可能是因为黑猩猩需要和体型更大的大猩猩争夺领地和食物。

“如果一个种族的生存压力大、天敌和竞争者多,它的雄性就更容易进化出易怒好斗的性格,是这意思吗?”谭知静问。

余初是这样理解的。

谭知静枕着自己的胳膊想了一会儿,“原始人类已经没什么天敌了,但是种群之间的竞争激烈,所以人类男性也进化得异常好斗。人类的智力和武器胜过一切牙齿和爪子,人类不同种群之间的斗争会比动物之间更残酷,所以只靠进化出攻击性已经不够了,还得加强男人之间的合作。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合作性强。你刚才说,很多沟通能力强的物种都是母系社会,其中一个原因是雌性的交流能力比雄性强,相互之间的情感连接更紧密,而雄性因为交配权而相互敌视,所以远没有雌性之间融洽。但人类的思考能力和交流能力早就远超于其他动物了,男人们可以暂且压抑住性冲动,通过出色的语言能力彼此交流,再通过一些社交手段建立情感连接。于是,非直系血缘关系的男人们也可以结盟了。和黑猩猩一样,男人的进攻性不仅对敌人而言是有威胁的,对同种群的女人而言也一样。男人结盟之后,他们为了联盟的稳固,需要减少为争夺交配权而发生的恶斗,于是就连最强壮善斗、最有权力的那个男人也愿意让出一部分交配资源,于是异性恋的男人们达成了共识,刚才我们说‘战利品’,还可以换一个说法,‘分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