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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100)+番外

余初那几年是怀着怎样的毅力等待与自己重逢?

一开始并不是特别清晰地以重逢为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模仿,带了几分茫然。因为自己当年学的这个专业,所以余初也要学这个专业;因为自己曾经是周老师的学生,所以余初也要当周老师的学生;因为自己曾经和别人谈心不在焉的恋爱,因为自己曾给一场恋爱设定期限,所以余初也要……

那时候余初只是想弄明白“谭知静”这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谭知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先弄明白这个,才能明白谭知静眼里的“余初”意味着什么,他有没有爱过余初,又为什么把余初抛下。

谭知静在余初的日记里看到:“他在厂子和我之间选了我,我太幸福了。”上一次余初这样写,是他和余庆春动手那天,他写:“妈妈在余庆春和我之间选了我,我太幸福了。”余初还写道,他不怨他们选得这么晚,他很高兴。

看到那篇日记时,谭知静并没有流眼泪。彼时是庆幸占了上风,因为自己当初那个近乎愚蠢的无用的壮举,余初将“与知静哥哥重逢”定为所有一切的目标。因为那是余初,余初不是谭知静,因为余初想和他重逢,所以才有了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看到日记时他没有流泪,此时站在这里,谭知静不觉潸然泪下。

这天他没能等来余初。之后的两天,他也如今天这样过来,但依然没能见到余初,倒看见小刘。

小刘现在是谭知静手下的正式员工,和实习那会儿不同了,谭知静现在是他实打实的大老板。

小刘上班以后和余初的来往就没那么频繁了,他这会儿来余初的学校,谭知静猜是余初要请他吃饭,借他打听有关自己的事。

小刘在这里看见谭知静也显出惊讶的样子,问他:“谭总也跟余初约好了?”表情则在说:“谭总跟余初和好了?”

谭知静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刘有些尴尬,像是被好友跟老板夹到了中间,试探地问道:“那我跟余初说一声?”

谭知静不喜欢别人掺和他的余初的事,就摇了下头。

小刘怕自己领错意,再次和他确认:“不跟余初说你在这儿等他吗?”

“不用。”谭知静说,却又说:“余初要是问我的情况,你就照实说。”

小刘更迷糊了。

他在为难要如何应付老板的命令时,看见大老板自己转身离开了。

谭知静像余初曾经躲在大楼侧面看他从楼里走出来那样,藏身于校门的侧面,看着余初从学校里走出来,和小刘汇合。

小刘果然选择了出卖老板,向余初汇报了。余初走出校门后,略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没有谭知静的踪影。小刘在一旁和他说话,应该是在告诉他:“谭总确实已经走了。”

余初和小刘一起走着,余初忽然停住,回头看去,谭知静忙又重新藏回去。

余初的视线在校门的左侧和右侧各停留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就转回头和小刘继续往前走了。谭知静站在墙侧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细细品味自己内心的苦涩与酸痛。这些都是余初曾经尝过许多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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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余初。

第92章 后记/番外——余初日记2

谭知静回到家,余初的那本日记安静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脱下外衣,挂起来,换好鞋,在那日记本的封面上注视了片刻,进屋洗手,然后才返回来,将日记本也拿进屋里。

他坐在餐桌前,把日记本放在桌上,同时也拿在手里,又是一阵端详后才翻开来。

他知道不是余初忍耐不住了。他了解余初的毅力,余初不只一次在日记里写道:“余初,坚持住,再忍耐一下。”他知道余初只是怜悯自己,舍不得让自己再等下去了。

翻到那一页,由“你在看吗”开始,他,谭知静,在余初的日记里不再以“他”字存在,而成为“你”:

“知静哥哥,我猜到你可能看到我日记的那一刻,简直是灭顶之灾。也许世界末日对我而言也不过如此。

那天我躲进学校,骗你说实验室里有事,晚上也没有回家。之后的第二天,我鼓足勇气去见你,假装无事发生,但是你察觉到了,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又骗你了,说是晚上熬了夜,所以精神不好。那时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关心和往常一样的,并未改变。

之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很多天,你都待我如往常,而我也通过摄像头确定了,你果然把我这些年写下的所有的事都看完了。

你对我丝毫未变,没有因为知道了我异于常人的举动、我病态的占有欲,还有我永远无法填满的渴求,而恐惧和厌恶我。你也没有因为我卑鄙地利用你的愧疚感,不断地向你索要更多的感情而恼怒和责备于我。

知静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已经这么爱我了,可我依然不满足,还想要更多。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已经如此爱我、如此了解我,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你一样让我幸福,可为什么我依然觉得不够。我的内心永远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我曾经在日记里写过:‘真想吃了你,把你整个都吃进肚里,你就完全属于我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在日记里从不撒谎,我这样写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知静哥哥,你看到这句话时,难道没有害怕吗?你仅仅因为曾经喜欢紧紧地勒住我、给我的肉体造成疼痛,就感到自厌和恐惧。那你看到我说我想吃掉你,还说想要你一定要死在我前面,我无论如何也要看到你在我面前呼出你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这样你才算是完全地属于我了,你看到这些时,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吗?难道你一次都没有过那种想法:余初真可怕,或者,余初真是个变态。你一次都没有这样想过吗?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我吗?

我自己都害怕我自己。

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如此可怕的人呢?

我在想,你怎么能认为我是阿廖沙呢?我知道你不是骗我、哄我高兴,你是真那么想的,所以我才吃惊。你还说自己是坏的卡拉马佐夫,可明明我才是坏的那个,我是最坏的那个老卡拉马佐夫,贪婪至死。我所有的贪婪都只针对你一个人。

我自己都害怕自己。我对自己充满恐惧。我怕我迟早会被自己永无止境的贪欲毁掉,还连累上你。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替你感到惋惜,知静哥哥,你真的太不幸了,被我盯上了,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的世界获得自由。”

字越写越大,越来越潦草,到最后已经影响到阅读,然后戛然而止。后面的字迹重又规整起来,也许是写于另一天:

“知静哥哥,我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句话:你在看吗?

我本来已经适应了这个新变化,你也适应了,我们共同维护着这个小秘密,并且乐在其中,它已经成为我们的一个小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