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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101)+番外

生活已经完美至此,我继续写日记,依然不需要在自己的日记里撒谎,也不再害怕被你看到。生活已经如此完美,为何我又亲手打破它,让它再次发生改变?

我是不是经常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方面来说,我是一个极为擅长做长期计划并严格践行的人;而另一方面,我又如此容易被冲动驱使,如此失控。你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冲动总是因你而起的。知静哥哥,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为何我们如此特别?这种特别对我们而言,是好,还是不好呢?

说回日记,可能我潜意识里还是想让你知道的,作为一次检测,就像你曾经偶尔残酷地对待我,把我对你的爱踩在脚下,来检测余初会不会把这份爱捡起来。

不惧痛苦的余初才是真正爱你的余初,能被余初捡起来的爱才是真正的好的爱,你是这样想的吧?

知静哥哥,现在是我来检测你了:这是完全不做伪装的余初,你能接受吗?”

谭知静把这当做一封信,他将自己的回信写在下一页上,然后将日记本封进盒子里,托小刘当面转交到了余初手上。

第93章 后记/番外——余初日记3

余初给谭知静打电话,说:“知静哥哥,我想你了。我想见你。”谭知静告诉他:“我在你学校门口。”

一如他第一天来在这里等时的着装,谭知静那样显眼地站在那里,和余初通完话后,他的站姿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他本来就是挺拔的,此时那笔直的脊背更是挺立起来,整个人像是更高了,下巴也微微抬起来,视线穿过那气派的校门,比之前望得也更远了。余初马上就要从那座大门里走出来。

这是一座气派的校门,这是他曾经遗憾没有考上的学校,比他的大学更有名。

余初中途改变了主意。是因为他假结婚,让余初在日记里怒气冲冲地写道:“他这是妥协!是投降!是屈服!我不想去他的学校了!”余初在他的旧路上改了道,要去比他高的地方。这个新目标不好到达,整个过程很不容易,但余初最终做到了。

谭知静已经看清自己是如何影响了余初的生长过程,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给余初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这些变化有好的,也有坏的,所有这些加起来,才是余初现今的样子。那些本来是他的软弱,最终却让余初有了更高的成就。他的学业半途而废,余初在科研的道路上踏踏实实地越走越稳。余初总是做得比他好,谭知静为此无比自豪。

他在回信里写道: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最怕什么。

我最怕你发现这个真相:谭知静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怕你终有一天会发现,谭知静于本质上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他所做的所有决定,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他既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无法抵挡你所施与的诱惑,也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会在某个时间点选择离你而去。

你曾在日记里说,因为我在你无知时给了你智慧,所以在我怯懦时,你也要给我勇气。但你最终会发现,实际上,谭知静在多数时候既没法体现出高于常人的勇气,也没法展现出高于常人的智慧。他所选择的道路总非最好走的、最近的、风景最优美的,他只是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总选择跟着大多数的同类,去走有最多人的那一条。

我怕你终有一天发现,你所仰望的谭知静,只是一个比不上你的平凡的人。

我本是一个平庸的人,是你,将我变得不平凡。特别的是你,只有你,我的余初,因为有你,才有了特别的‘我们’。

你问我,为何我们如此特别,这种特别是好还是坏?

我想,‘特别’是一个无关好坏的形容。命运只负责将我送到你的面前,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我们,或者说,是你的自行选择。这些选择本身就具有必然性,而它们又必将导致一个唯一的结果。这种唯一的特性使它无法和其他事物来比较,就像独一无二的日月,都是命运使然,是我们唯一可能具备的模样,没有更好或更坏的第二种可能。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因为你和我已经成为特别的‘我们’,你想做什么、渴求什么,都是我们唯一的必然。我没有,也不想有第二条备选的路。

如果你想要更多,那就来要。我本身还是一个极为匮乏的人,只有你不断向我索要,我才能不断地向你供给。永远不要担心你向我要得太多,因为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能给你的,永远都不如你给我的多。

我们可以怀疑、可以忧虑、可以贪婪——我亦贪婪,也许不比你少——但我们都不要恐惧。

其实你并不是害怕我不能接受不做伪装的你,你那么聪明,你知道我的回答。你是恐惧将不做伪装的你完全袒露在我的眼前。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刚刚也向你袒露了我自己,刚刚写下那些话的时候,我逐渐理解了你这些天想要躲起来的心情。

你向我袒露了你最深的恐惧,我也向你袒露了我的。写到这里时,我感受到了几丝震撼,我感觉到我和你之间的连接更加深厚了,‘我们’这一形容,在此刻拥有了更深刻的含义。

你曾经写道:一个人可不可以把另一个人当做毕生的信仰?之后你自己得出一个答案:有信仰比没有信仰要好。

信仰是与自由相对的概念,在某一维度里只可取其一。因信仰而丧失的自由并非被迫,而是出于个人的选择,是个人主动放弃——从这个角度讲,这竟然又体现出自由。

我也自愿放弃我在你的世界里的自由。”

余初从学校里走出来时,一眼便看到谭知静:他于人群中还是那样显著,谁从他身边路过都忍不住看他一眼,而他本人早已习惯他人的注视,对此毫不在意。

下一瞬,谭知静也看到他。四目相对时,谭知静冲他微微地笑起来。余初脚下不由慢下来,因为有一瞬的入迷,随后他便奔跑起来。

谭知静站在原地等待着,用目光迎接他。

余初奔至谭知静面前,停下来,呼吸急促。他用视线亲吻谭知静的脸部,亲吻他的嘴唇、领口,亲吻他风衣上一颗一颗的金属扣子、他垂至膝部的衣摆、他笔直的裤腿、他闪亮的皮鞋鞋面。

余初不能自已地蹲了下来,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他曾经在日记里写过,他渴望跪倒在知静哥哥的脚下,想伏到地上抱住他的小腿,亲吻他的脚面。他还写,自己就是谭知静的小狗,脖子里永远拴着谭知静给他的绳子,只要知静哥哥轻轻一拽绳子的那头,不管多远,他都会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一想到所有这些不加掩饰的卑贱和狂热都被谭知静看到了,余初就觉得承受不了。谭知静说得对,他不是害怕变成谭知静的小狗,他只是害怕当着谭知静的面承认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