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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254)

牙行的人偶然找过几处,要么位置不佳,要么格局不好,要么不够宽敞,都没定下来。

一直拖到快乡试了,房源才渐渐多起来。

“师老板见多识广,也不必小人多说,自然明白。这乡试啊,最是耗费精神、财力,多少秀才公都指望这点念想熬着呢,一旦考完了,二话不说就走。

若是考中了呢,没得说,房东跟着沾光,那屋子自然水涨船高;

若是考不中的,少不得回家休整,三年后再战,却没几人有那般余力再平白无故在这里空耗三载。”

师雁行用心挑了一回,最终选定一处,又与房东交涉过,便痛快交了定金,只等那批考生都搬走。

签合同时房东还有些不舍,絮絮叨叨说什么租房可比卖房赚得多了,若非……

师雁行不上当,摇着扇子似笑非笑道:“若非租了十几年,往来秀才数十,却愣是一个中举人的没有,外人都传说风水不佳……”

这事儿说怪也怪,说不怪,其实也不奇怪。

统共全国每三年才新增多少举人?平均到州城内更少,自然有大量出租房落空。

可这房东也是真没那个鸡犬升天的财运,不光他,连带着这两条街,好像都没出过举人。

当官的,经商的,谁不迷信?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觉得这里好像被文曲星君针对了,就不大爱来租住。

如若不然,任凭房牙子说破天,房东也不可能卖房。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房东脸都绿了,不再啰嗦,麻溜儿签名按手印。

师雁行不在乎这些。

反正她全家三口都没一个考科举的,文曲星君不待见怕什么?

财神爷待见就成!

封建王朝大多对建筑格局有严格规定,大禄朝也不例外,虽不太严苛,却也不好随意僭越。

如今大家公认的是平民不得超过三进,官员更需要按品级来,用什么色的砖瓦、多少个门钉,大门上漆什么颜色的漆,一丝儿都错不得。

师雁行看中的新宅院就是个正经三进,比五公县的气派多了。

但对富商而言,三进怎么够?

故而便都疯狂加跨院,横向发展。

就好比郑义一手打造的郑宅,几乎横着占了一整条街,够气派吧?但都是三进,一点儿没有不合规矩。

房东名下原本有一座三进小院和隔壁的跨院,师雁行都要了,又托牙行从中说和,一口气买下左右两户,都打通了,做成东西跨院。

如此,便是中轴线正房一套,外加两边三个跨院,很够用了。

秋分和胡三娘子等人都静悄悄退到外间,或低声说笑,或埋头做针线活儿,远远地合着晚风吹来,有些支离破碎。

墙角的蛐蛐儿叫个不停,一声高一声低的,活像唱曲儿,混着外面的轻声细语,听不真切。

师雁行一个人坐了会儿,随手抓过桌上纸笔,兴冲冲规划起新居来。

这间做会客之所,那间做书房……那边的院子里么,自然也要安一两个箭靶。

箭靶……

写到此处,师雁行不觉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弓箭。

透过那张弓箭,她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不知小狗……怎么样了。

小狗儿挺好。

不对,是三师兄挺好。

柴擒虎如期返回原籍,早有自家老仆收拾好了房子预备着,一色铺盖和衣裳、器具都是齐备的。

因他素喜舞枪弄棒,院子里甚至还有几样兵器并几个箭靶,一对石锁。

乡试第一场是八月初九,但考生八月初八就要入场,初八日落后关闭考场所在的贡院大门,不能及时入内的考生取消资格。

柴擒虎是八月初二回的原籍,先去拜访本地亲朋。

奈何当地并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众人只一味嘱咐他好生考试,十分无趣。

老仆便道:“七爷,这几日城中人口渐多,不如去同他们耍一耍,或许能遇到几位同科也未可知。”

柴擒虎在宗族内行七,故而回到老家这边,大家还是习惯唤他七爷。

所谓同科,便是同一届考中的,又是同籍,天然一段亲近。

柴擒虎照例仰面躺在房顶上,咬着草茎,翘着二郎腿,有些兴致缺缺。

“不去不去,没意思。”

裴门本就同那些死读书的风气不同,况且他素性不羁,跟一般书生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唉,要是二师兄和小师妹在就好了,大家也能说说话儿。

老仆还要再劝,一直跟着柴擒虎的随从便嘻嘻笑起来,挤眉弄眼小声道:“莫吵,莫吵,少爷想心上人呢!”

老仆一听,先是一愣,继而喜上眉梢,抓着他问道:“这等好事怎不早同我讲?却是哪家闺秀?性情如何?”

正闹着,就见柴擒虎直接从房顶上翻下来,眉宇间有些难以抑制的喜色,却又板着脸道:

“少胡说八道,传出去对姑娘家不好……”

随从打小就跟着柴擒虎,亲近非常,当场拆台,丝毫不给面子小声嘟囔道:“什么胡说八道,老爷夫人都看出来……”

之前在家过年,柴父柴母就发现自家儿子跟离家时不同了,动不动就出神,要么长吁短叹,要么盯着哪儿吃吃发笑。

一开始夫妻俩都有些怕,觉得是不是孩子出了一趟远门,中邪了?

结果再一细看,不大对嘛!

又抓了随从来问,什么回来的路上张口闭口“小师妹”……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是欣慰又是激动:

崽子长大了,思春啦!

大年夜,柴父故作不经意间问起儿子师门情状,说起前头倒还好些,偏偏到了后面的什么小师妹,自家崽子便又忍不住嘚瑟起来,大讲特讲小师妹如何能干……

柴擒虎上前轻轻踹了随从一脚,笑骂道:“偏你长了嘴?”

眼角余光见老仆竟也是满面红光跃跃欲试,顿觉头皮发麻,忙蹿回屋里抓了钱袋,直接从墙头上翻出去了。

“我去文会!”

老仆颤巍巍追到墙根儿下,捶胸顿足喘着粗气喊,“谁,谁家姑娘啊?”

到底是谁家姑娘啊!

却说柴擒虎熟练地翻墙而出,蹲在墙根儿下听着老仆嘶哑的喊声,又憋不住笑了。

嘿嘿,偏不告诉你!

外头日光正好,柴擒虎摸摸鼻子,忽然有些不知该往哪里去。

眼见前头街上似乎有不少读书人,又有酒楼茶馆,想必是个好去处,索性将钱袋往怀中一掖,大步流星往那里去。

十几岁的秀才够少的,柴擒虎也不大耐烦同那些所谓的“正统读书人”舌战,便径直进了一家看上去略清净些的茶馆。

稍后茶博士过来,亲自帮忙荐了一壶香茶。

柴擒虎倒不大爱吃茶,只问有何点心。

换了个机灵的伙计上来说点心,柴擒虎耐着性子听,一样也不想吃,便叫他胡乱上了几碟。

因大考在即,这几日城中查得甚严,柴擒虎便如其他学子一般,将代表秀才身份的木牌掖在腰间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