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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你(49)

不等多久,他直接打语音电话过来。

一番交代听完,我还没从“世界真小”这个感叹中回过神来,我导就一副“都交给你了”的托孤语气:“要加油,好好完成任务。”

“我……”我着实没什么把握,却也只有点头,“我努力一下。”

挂掉电话,我在椅子上坐了片刻,点回和老妈的对话框,删除,重新输入“好的”两个字。

还是要回去过年了。

---

“所以,你现在在你们学校招生办工作?”电话那头,我多年的好友,兼南城十八中高三语文老师余心心,恍然大悟地说。

“余老师,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班里小朋友的高考语文成绩,”我叹了口气,“是我们学校招生办和对方学校在抢人啦,据说对方已经有动作了,我导又和那个主任关系很好,估计是两人一起喝茶聊天呢,说到这个事,就抓我当壮丁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当徐北陆的说客,还蛮难的哦,大学霸嘛,很有主见的,估计自己早就定好想去哪所学校了。”

“但是他之前参加了我们的夏令营呢。”

“他也参加了B大的啊。”

“……”

要不怎么说,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还大呢。

一个高中生,竞赛奖拿到手软,同时得到B大和我校保送橄榄枝居然都放弃掉,说想通过高考来升学。

我坐在动车候车室,是百思不得其解。

点进和我导的对话框,上划,翻到徐北陆的照片。

老实讲,从电话里听到“徐北陆”这个名字时,我是很耳熟的,可是,看到照片,反而不认识了。

也对,那个时候他才十二三岁。

现在却是个少年了。

一张证件照,拍得十分周正。穿一件长袖运动外套,眉宇干净利落,眼角是往下走的,几分冷清,还有一点书卷气。

我认真看着,不禁怀念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电子屏上动车信息刷新,即将检票。

我一边拿身份证,一边顺手打字和余心心吐槽:“说真的,每次看到我的名字,我都很想找我爸妈谈一谈。”

赵冬熙。

找东西。

幸好我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不然,这个名字多少要担点责任。还有,谁会把自己的小孩取名叫“东西”啊。

余心心大概恰好没课,回得很快:“想开点,至少你不随你爸姓。”

“……”

我顿时没话讲了。

跟“苟东西”比起来,叫“找东西”,确实很不值得一提。

这好像就是我的人生。上帝给我关掉一扇门,但总是记得留扇小门,让它不至于太悲剧——爸妈离婚,可都很爱我,保研失败,却考上了……诸如此类,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事,都可以说不那么顺利完美,也不那么糟。

哦,有一次,唯有一次撞上大运,成了本市高考黑马,摘下状元头衔。那一年采访多到数不清,我的证件照至今还挂在母校光荣榜上。

余心心还拍给我看过。

我认真提问:“为什么我的照片要比他们新一点?”

“嗯,不知道谁把你照片撕走了,我们后来重新打了一张,大概是你的哪个崇拜者吧?”

我表示怀疑:“应该是风吹掉的吧……”

我念高中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疯狂到去撕状元的照片。撕来做什么,每天上香祈祷拜一拜吗?

开通动车以后,从南城到北城,只要八小时,我和余心心约了一顿晚自修下课后的火锅。虽然那个点已经月黑风高,不过,既然是回母校,又多少算个“名人”,偶像包袱还是要背一下的。

抵达南城。我先回老妈家洗了个澡,还没放松几分钟,就被问起男朋友的事,连忙瞎扯几句告辞。

“赵冬熙!我和你讲,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老妈很有气势地喊道。

我佯装听不见,火速关上了门。

这个点,离晚自修下课还早,可是我又实在没处可去,于是给余心心发了条消息,她帮我和门卫讲,放我进了母校大门。

生活学习过三年的地方,这会走进来,却充斥着浓浓一股陌生感。还有时过境迁、青春一去不复返的感慨。

现在的我,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不可能与高中生混为一谈了。

还没等我把沧桑心境收起来,下课铃就打响了。

要不怎么说高中生就是青春活力呢,我这会儿正路过一个班门口,清楚地听到“哟吼!”一声,下一秒,就有一个黑影手脚起跳,宛如下山的野猴子,从前门窜了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我被这么一撞,整个人直接给拍到了走廊栏杆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有事吧?”男生显然也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我惊魂未定,扶栏杆站稳了:“没,没关系。”

几秒的时间,走廊已经多了很多人,打水的,上厕所的,出来伸懒腰散步的,年轻又稚嫩,我这一个成年人,成了最突兀的存在。

余心心办公室在A还是B来着?

我一边想,一边打算低调开溜。

没料,眼前却又罩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一抬眼,和我本次回南城的“目标人物”,就这么不期而遇。

徐北陆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大概方才还在和谁开玩笑,唇稍有没散的笑意,走过来时眉宇轻轻一皱,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赵冬熙?”

也许是他个子太高,压迫感太重。

我居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家教老师。

就这么对我直呼大名的吗?

第32章

#《冬愿》02

我会成为徐北陆的家教老师,其实还要从爸妈离婚说起。

那个暑假,得知他们要分开的消息,我表面上尊重理解,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也怪爸妈太小心翼翼,在我高考之前,没露出半点端倪,这才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

老爸从军队转业之后,在党校上班,有调研假可以放,往年的暑假,我们都是一起过的,他搬出去之后,那个漫长夏日的白天,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家里越发空荡荡。

于是,我决定出去随便做点什么兼职,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教。

某日晚餐,在饭桌上随口一提,老妈隔天就电话我,说从前的邻居方阿姨家有个儿子,马上要念初二,正在找补习老师。

“哪个方阿姨呀?”我吃着西瓜,有点想不起来。

“广电上班那个。她儿子就是小陆嘛,徐北陆。”

我长长地“噢”了一声。

率先浮出眼帘的,是炎热的夏季,部队家属院里,大家为了凉快,都把大门敞开,只留一道纱门防蚊虫。

那道暗蓝色的纱门背后,时常有个穿白背心的小男孩,趴凳子上写检讨,或者,更严重一点,顶个小水盆儿在大院中央站着。

大院里的叔叔阿姨路过,一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