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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你(23)

清瘦,拽酷,有点高冷,脾气又很狗的一个人。

“哪里像了。”陈引用手指把它从我的掌心里勾走,拎到眼前瞄了眼,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不过,我直觉这马屁应该没拍到马腿上。因为隔天我们出门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这只木雕小狗,已经挂在了他的钥匙上。

第16章

闷热山间起了阵风,几分惬意味道。

不知为何,我心头忽然松快下来,像滚走一块石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安安静静,小黑昨天已经被主人牵回家了。

相处一周左右,我发现它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和凶猛的外表不符,它很容易混熟。起初只不过是因为我隔得远远地丢给过它一根骨头,第二次见,它竟然会对我摇尾巴了。

忽然想起花姨说,陈引和小黑一样,是个狗脾气。

我偷偷用余光瞄身侧的少年。

好像是这样…意外的都很好哄啊。

“江小夏同学,恭喜你啊,胜利在望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位陈同学有点傲娇呢?明明挺喜欢你送的钥匙扣嘛。”宋佳咪给我发来消息。

这段下坡路还算平缓,我余光留意石阶,单手打字回复,“其实,我感觉……”

刚认识那会儿,陈引对我摆着臭脸,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没等打完,脚下忽的一滑,我魂吓飞大半,再没敢分心看手机。直到坐在酒席上,才续上跟宋佳咪的对话。

“你说,我接下去该怎么打探消息比较好?”

“问他亲戚?不是有个外婆嘛,肯定知道你们小时候的事。”宋佳咪回得很快。

我下意识否定,“行不通吧。他肯定跟他外婆通过气了。”

从一开始花姨配合着不叫他名字,就能看出来。

这天是花姨一个亲戚小孩满月酒,我作为客人,很不要脸地跟过来一起蹭饭了。满院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也有和我们年龄相仿的。我犹豫了片刻,感觉贸然上去问东问西非常奇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我意外的是,没等我想到什么办法,花姨作为陈引阵营的一员,竟然倒戈了。

导-火-索是一根香烟。

李思尧之前聊天时说过,花姨是几十年的老烟枪,戒烟也是半年前查出肺部状况不太好,才在陈引和他爸的要求下开始的。

她本人其实不太情愿。

而且老年人迷信且倔强,你跟她说吸烟影响健康,她说某某村的老头一天几杆烟,九十多还活得好好的,完全没法沟通。

后来是陈引说你还抽,暑假我就不过来了,花姨才不得已开始戒。也就坚持了两个月的样子吧,反正一块儿打麻将的老头里总有吸的,她偶尔也偷着吸一两根。

很不巧,这次让陈引在麻将室逮了个现行。

花姨一开始也知道自己犯错,态度放得还比较卑微,但大概是陈引丝毫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也有点犯脾气了。

“不就抽根烟吗,好像我犯了什么罪似的。我还就趁这机会说,我不戒了,我就要痛痛快快地活……”

陈引头也不抬,在剥豌豆荚,剥一颗,丢一颗,声音挺冷淡,“抽烟就痛快了?”

“是啊,精神好了能多活好几年呢。陈引,你不能光顾执行你爸的政策,忽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花姨振振有词。

陈引气笑了似的,“那行啊,你打电话自己跟他说。”

“那算了,”花姨瘪瘪嘴,“你爸比你还烦。”

“……”

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参与两人的战-争,在厨房打下手,只好装聋作哑。花姨看了看我,忽然拍拍我的手,“小夏啊,过来,花姨给你讲个事——”

我直觉这应该是花姨的某种挑衅,下意识去看陈引。后者八风不动,把空豆荚捧一捧扔垃圾桶,没说话。

“我讲啦?”花姨咳嗽。

“随您啊。”他懒洋洋的,一副不受胁迫的样子。

“这个暑假呢,原本陈引要和他爸妈出国玩的,一听你要过来,啊唷,迪拜都不去了。”

我惊讶地看了眼陈引,他神色没变,只是下颌线几不可察的绷了下。

“你来了呢,他又不搭理你,发现你不记得他了吧,还怄上气了,不让我叫他的名字,”花姨摇头,“结果自己没忍住跟你说了,好没立场。”

“还有…… ”

陈引大概没想到她真会开讲,终于听不下去,走过来头疼地把花姨推出门外,“您给我留点脸成吗。”

**

外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下去,陈引回来时顺手关门,拉了下灯绳。昏暗厨房里,裸-灯泡洇开一圈昏黄光亮。

一瞬的时间,他好像没了方才的窘迫,又抄着兜,没事人一样走过来。

我没放过这机会,敲敲桌子,“陈引。”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大概能理解。

初见时耍酷耍的挺厉害,冷不防被揭穿,确实有点尴尬。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觉不觉得,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我等下去问花姨也是一样的,可能她还会添油加醋?”

陈引睨我一眼,“你挺会威胁人啊。”

我耸耸肩,忽然也不是那么怕他了。

陈引没晾我太久,转身拿柜子上的调料,一副平常语气,“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爸是入赘?”

他今天穿了件白T,松松垮垮的,灯光在背后交错,肩胛骨像雄鹰即将展开的双翼,充满力量感。

“记得。”当时,我还觉得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所以没问什么。

“在常人的观念里,这事不太体面。我爸没少让人在背后议论,说得多难听都有,小孩子有样学样,也经常来欺负我。”

我讶然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

就很难想象,他小时候被欺负过。明明是又冷又拽的脾气。

“别乱同情啊,”陈引把调料罐搁在桌上,仿佛看穿什么扯了下嘴角,“我都打回去了——后来有天,我一觉醒来,发现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你。”

据陈引说,刚见面的时候,他以为我是个男孩子。

那时候他对同龄人没什么好感,对我也不例外。可架不住我小时候居然是个广交朋友的小太阳类型,不仅老跟他套近乎,还挺仗义地帮他打了一架。

一来二去,他毕竟也是小孩一个,很快就跟我混熟了。

四岁那年的夏天过去,爸妈调出江源镇,我也跟着回了城。临别时和他说好,每年夏天都会回来。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和小胖随口的约定,会令他有些真心实意的不快。

**

“嘶,代入他一下,也挺能理解的。我朋友要这么放我鸽子,这朋友肯定是没得当了,”宋佳咪在电话那头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可是四五岁的事,他也蛮记仇的哦。”

关于这个,我之前也有想过。

“可能是他童年经历不太愉快,心理上也会有点偏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而且我觉得,这个事要看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你小时候有没有那种体验,明明和大人说好的事情,他们却没有兑现诺言?会很失望吧,哪怕在大人眼里只是很小的事情。多年后你提起,他们还要怪你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