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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你(22)

“我们不太熟的。我也就四五岁那会儿在他家生活过半年左右。”顿了顿,忽然灵光一现,“你对我有印象吗?”

李思尧看了我一会儿,摇头,“没有。也有可能忘了,怎么了?”

“没什么,陈引说我们小时候认识,但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很正常吧,四五岁的事儿。”

是啊。我认同得不能再认同。

大概全天下也只有陈引这么小心眼了吧,认不出他,还给我脸色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晃过一道手电光。近了,是陈引,身后还跟着小胖。

“哟,小胖,你也来了?”李思尧抬手打招呼。

小胖吃着红薯干,歪头看我们桌上,“花婆婆说家里人多很热闹,让我过来一起玩。你们在打牌吗?”

“是啊,你会吗?会的话我们打双扣啊!”李思尧脸上还贴着白色纸条,随说话的气流扑簌乱动,像奇谭里的妖怪。

我忍俊不禁,陈引却瞥我一眼,也挺好笑的样子,“半斤八两,你好意思笑他。”

“……”

你不怼我一下不舒服是吧。

我忍了忍,把脸上纸条揭了。

**

认识李思尧以后,我的日子终于不那么无聊了。隔天,我们三个加小胖,一道去钓鱼。

我一次都没钓过鱼,好在有李思尧这个熟手。跟着他挂饵,甩竿,换饵,好歹有模有样了。

陈引则抄着手,在一旁看小胖。

小胖人小,甩竿软绵绵的还没什么准头,经常勾进岸边的草地里,要不就是挂底。陈引收拾了不知几回烂摊子,他没发火,小胖倒是崩溃地嚎起来,“呜呜呜,陈引哥,我不钓了呜呜呜!你看钩子都钓没了!”

太阳晒着,陈引懒洋洋的,拿了个新的钩子帮他换,语气很淡定,“怎么没了,这不是还有吗?”

“那鱼一直不来啊!”小胖继续跳脚。

“性命攸关呢,它当然得小心点。你当娱乐,对它可是大事。”陈引说着,把鱼竿递给小胖,“行了,钓吧,再说话鱼都跑了。”

小胖扁个嘴,看着那竿,像在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最终大概是让陈引轻描淡写的态度影响,还是接过了竿子,又甩了出去。

没想到初见时冷着脸的债主,对小孩儿还挺有耐心的。

仔细想想,除了对我,他好像没对其他人甩过脸色。

我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不会真欠过他一笔大债吧?

走神的片刻,手中鱼竿忽然往下一沉,随即剧烈抖动起来。我始料未及,整个人被往前一拉,知道这是鱼来了,踉跄几步站稳,使劲往回拽。

也不知是多大一条鱼,反正我是没能拽动,手忙脚乱地使不上更多力气,反而被它拉得离岸越来越近。

湖中水花四溅。

李思尧正想扔了竿子来帮忙,陈引却已拿过我的鱼竿,用力一提——一尾青灰色的鱼就这样活蹦乱跳地被甩上了草丛边。

大概两斤多的一条鲫鱼。我非常有成就感,拿回花姨家,强调了三遍:这是我钓的。

花姨今天难得没打麻将,用灶膛煨了一筐小土豆,给我们几个吃,“真的?小夏厉害哦!”

“是啊,您可得好好吃,”陈引靠着灶台,手里剥着一颗土豆,吊儿郎当接了句,“为了它,江怀夏差点让鱼钓走。”

“噗。”李思尧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

我心如止水。都不想和陈引一般见识了。

**

来到江源镇的第十个夜晚,停电了。

下午广播就发过通知,所以大家也不是很慌乱,点上蜡烛,该干嘛干嘛。

入夜,气温还没完全降下来。

窗外是无暇月光,连绵远山只剩黑漆漆的影子。

今晚没风,房间里有些闷闷的,我打了几把单机贪吃蛇,热得有些受不住,起身到窗边散热。

月光轻柔下落。一张竹制折叠椅,大剌剌摊开在小院中间,陈引仰躺在上面,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像在看星空。

小黑安逸地趴在他脚边乘凉。

也许是听到我开窗的动静,他侧头看上来,“睡不着?”

“嗯,太热了。”我点点头,“要什么时候来电?”

“明天早上吧。院子凉快些,要不要下来?”

我扶着窗檐,有些意外。他居然会主动邀请我。

等我下去的时候,小黑已经被拴住了。陈引给我拿了条板凳,没靠背的那种,然后自己继续大爷似的躺着。

院子里夜风凉爽,点了两盘蚊香,好在空间大,不算很呛人。

“花姨呢?”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到我伯母家去了。”

“你家人感情很好呀。”我有感而发。

他大概心不在焉,“嗯?”了声。

“就是,你外婆和你爸、你伯母关系不是都很好吗。一般没血缘关系好像很难这么融洽。”拿我家来说,我妈对我爸那边的亲戚就客客气气的,平时一般不往来。

“我外婆是我爸的妈,亲妈,”陈引从躺椅上坐起来,拿了把扇子丢给我,“我爸是入赘的。”

啊。

这样。

我就说为什么陈引老爸会管外婆抽烟的事,还有李思尧那天的口误。

“我听李思尧说,你是一中的?那离我家很近诶。”我这样说,原本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夏天停电的夜晚,两个人就这么光坐着也尴尬。

没想到陈引睨我一眼,语气还有点端着,“所以?”

“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好歹大家也认识了,我都加了李思尧的企鹅。”我试探着问。

“李思尧没跟你说?”

“什么?”

“我企鹅号要花钱买的。”

你还挺能摆谱。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礼貌问,“多少?”

陈引没说话,撑着扶手稍微往上躺了点,但整个人姿态还是很懒散,目光从上到下将我打量,“多少也不卖,你没诚意。”

我想起了他不久前的那句话——“你好歹有诚意一点,怎么认识的也要我告诉你?”

现在说我没诚意,应该是指我还没有想起怎么认识他的这件事吧。

怪不得时不时还要小怼我一下。

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还蛮好懂的。

“我很努力了啊,可是那时候才四五岁,记性真的不大好。要不你给个提示?”

他撑着额头,看我一眼,眼神就写着拒绝。

我叹气,只好改口,“那你再给我点时间吧。不过我今天去逛饰品店,看到个东西蛮适合你的。”

乡镇里的饰品店,审美不算好。但这只木雕钥匙扣还可以,黑色的狗,身形劲瘦,有点像古埃及神话里的阿努比斯神。

“什么?”陈引八风不动,漫不经意地看了眼,“狗?”

好像非常看不上。

“你不是喜欢小黑吗,我觉得它跟小黑有点像。”我解释。

另一个原因没说。

我觉得这条狗很好地契合了陈引给我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