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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111)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月色同星光一道,不再受云层遮挡,散落满京城。

也落在了他和她的肩头。

周沉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红到耳廓,他只说:“小风姑娘教训的是。”

吟风叹了声,也不知周沉这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她呢。

只想着,食盒里的馎饦不好再耽搁,久了怕是会坨掉。于是没好气地摇着头,打开了食盒盖子。

“脂葱杂面馎饦,你尝尝。”

吟风连碗筷递给他,俩人一同靠坐在门槛柱石上。

四下无人,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暗夜。月光在此时明朗许多,能看见碗边浮着许多翠绿的葱花和晶莹的油花。

馎饦便是宽面条,也可做成韭叶细的,更为入味。

因为吟风更钟爱韭叶面,所以周沉这碗里的馎饦也是细的。

这碗面的灵魂是一勺脂葱。

将雪白的练猪膏细火熬化,放进姜片、葱白煎炸到微微焦黄,碧绿的葱花得稍后放入,紧接着便是一勺陈年的老酱油。

葱油浓郁,猪膏味厚,酱香咸鲜。

捞出面来再往脂葱里冲进滚水面汤,便能吃了。

夜色深了,肉腥纵然过瘾,却是不如一碗不咸不淡的汤面趁心,吃下去毫无负担。

一碗下肚,周沉额间冒出微汗。

他将空碗递回食盒里。转头,才发现吟风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惺忪睡眼朦朦胧胧地看着自己。

视线不由得相撞,吟风慌乱得很明显。

周沉喉头攒动,心跳的节奏随吟风的神情一同慌乱起来。

他没忍住,“我白日里说得,你可有放在心上?”

吟风躲过脸,把碗小心放好。

随即,逃也似得跑回了后厨。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末路

寅卯交接, 未及破晓。

天外风高云淡,星月尚且明朗,照映着宫城内外。

几声子规啼鸣打破了浅眠, 太子严濯自一屋子郁结不散的药气里惊醒,额间冷汗滚滚。他呼吸得异常沉重, 噩梦残余地凄惨悲苦, 吞噬着自己。

床帐外, 侍疾的内宦倚靠在床榻边上, 睡得格外香甜。

严濯眼睑泛起血色, 莫名的怒火驱使他举起藏在枕边的匕首。

“刺啦——”

烫到灼人的液体喷溅在严濯脸颊的皮肤上, 他惊跳起身,懵懂看了眼自己手中攥紧的小刀,斑斑血迹甚至还呼出热气。

许久后,严濯才终于找回清醒。

他对内宦的尸身熟视无睹,越过他, 呼来了一众侍者。

擦洗过血迹, 漱过口, 他颇有趣味地赏看着这些因为一具尸身就怕到神情惶惶、全身发颤的侍女内宦们。

噩梦的阴霾淡去不少,他看得有滋有味。

只在梁帝亲派的御医前来送药前,他才不紧不慢地着人收拾了那具残尸。

于是, 严濯啜着黑色药汤时,陪侍他十多年的老内宦也就没敢吱声。

他的病是假的。

请脉送药的御医知晓,伺候严濯的老人知晓,苏毗国来的胡奴们也知晓。

唯独严濯自己, 许是欺骗梁帝欺骗太久, 便连自己也忘了。

如今严濯的脾性越发古怪起来, 已经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了。

老内宦默而不语, 将空药碗端回食盘中。他几乎是垫着脚,轻轻挪动着步伐,生怕脚底的杂音会惹着严濯那怪脾气。

可事不遂愿,他才将将倒退了两步,便被急忙闯进来的一名侍卫撞了个人仰马翻。

瓷碗应声碎落一地,老内宦却是二话不说跪了下去,锐利的瓷片扎进肉里,他连粗气都不敢喘。

罪魁祸首的侍卫更是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开口:“太子殿下,昨晚……昨晚有暗卫看见苏毗使臣,趁着傍晚去了端王殿下府中,宿夜不归。方才……”

“方才什么?”

严濯眼睑跳跃,陡然攥起拳头。

“方才……苏毗使臣刚从端王殿下府里回到鸿胪寺,二人,相谈甚欢。”

严濯眉间盛着滔天.怒火,全数发泄在了报信的侍卫和跪在旁边的老内宦身上。

“阿鹿孤呢?”

严濯气急,脚步也摇摇欲坠。

侍卫语带哭腔:“仍在客栈之内,不曾有失!”

严濯惶惶回忆起十二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母亲出身微寒,他活到弱冠之年,都不曾见过父皇几面。一度都是皇子里的最大笑柄。

连那些内侍宫女,都敢在背地里嘴碎他们母子。

直到苏毗国敬献来的乐奴阿鹿孤找上了他,事情才终于有了转机。

他在阿鹿孤的指使下,从当朝最红的端王严勐手里抢来了赈灾这种脏活。那一回,他贪墨了数百万两黄金白银。即使到最后拿不出银子来救人,那个苏毗国来的乐奴也帮着自己轻松摆平。

只不过牺牲了个医术还算高明的太医,只不过为了名声装了几天病而已。

卫州赈灾后,严濯尝到了装病的甜头。尤其是看到梁帝羞愧的神情,他便乐此不疲起来。

当然,更令他着迷的,则是手中的权势金银,一点点多了起来。

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一块他从未踏足过的遥远土地。大梁与苏毗交界的城池,薄骨律。

只要他按照约定,在自己登基后拱手让出去便可。

他原以为他和苏毗国君的事天衣无缝,但直到方才他听说苏毗使臣去了端王府中。

大梁的皇子不止他一个,他们想要的却只是一个城池。

前脚,阿鹿孤因为伤及京兆府武侯之事连累他遭受陛下疑心。后脚,苏毗使臣转头就朝向了端王。

这些年,端王严勐被自己一路欺压,地位几乎颠倒。定是积压了不少怨气,若是苏毗使臣以他多年所犯的罪证为交换,想必端王也会答应让出薄骨律。

想到这些,严濯越发惶惶。

怎么办……他额头暴起青筋,越是想要思虑对策,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心下也只剩下仓皇无力的三个字来回重复——怎么办?

偏是在此时,皇城外开始响起铿锵的鼓声。

一击一击,响彻云霄,清晨的宁静被彻底击破。

不止皇城宫城,就连整个京兆都陷入了对这段鼓声的猜测里。

毫无悬念,能在京兆发出如此震颤的声响,只有登闻鼓。但击鼓之人又是谁?所鸣冤情又是何事?

*

晏青被射杀在登闻鼓前的事发生才不满三日,鼓前血气未散,随鼓槌扑进鼻腔之中,气味骇人。

但是击鼓之人仍旧蓄满力气,迎着猎风,将鼓声传遍京兆。

除却鼓声,皇城内外尚处于风平浪静之中。独剩常人看不见的暗流,悄然汹涌。

东宫探子将登闻鼓前的消息飞速传来。

击鼓之人一男一女,二人都有身弱之态,年逾三十。其中男子脊背佝偻,未老先衰,最为显眼。

东宫探子从未见过他们,虽已有人去查证身份,但迟迟未报,恐怕还有些棘手,他只得先将情报如实叙述给太子严濯。

但除去击鼓的那两人,还有一人,探子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