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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105)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涉及十余项罪证,若要一项项细查下去,少则半月,多则数十天。

但无论如何,晏侍郎极其独自接连被杀的事,不可能再交给高朗管制的刑部,必须另行处置。

严濯总算看透了周沉的意图,难怪方才端王说话时他一直隐而不发,原是在这里等着他。

真是命也不要了,连他们会射杀登闻鼓前的人都算计进去,甚至送死的还是晏青那历来懦弱且唯利是图的家伙。

严濯脊背冷汗直冒,听到梁帝威严的嗓音响起:“自今日起,刑部尚书高朗停职审查。登闻鼓一案,先交由……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卿林兆蒲本一直默默无闻着立在一群绯袍之中,临危受命,慌张许久才回神接旨。

三言两语处理过奏请之事后,梁帝转头便将矛头对准了没穿官袍,且身带血光的周沉,“衣衫带血便敢踏入太极殿,你可知罪!”

周沉低头看了眼自己肩头的血,许是方才奏请时神情激动,鲜血又涌出不少,越发狰狞了。

“臣自知殿前失仪,罪该万死。”

嘴上说罪该万死,可眼睛里分明是鬼神不惧。

他落落大方地认了罪,令梁帝都感到无所适从,脱口问道:“你这伤系何人所做?”

“东宫胡奴,阿鹿孤。”

梁帝目光震颤,许久都没能过来。

周沉趁势说下去,“昨日阿鹿孤插手京兆府公事,被京兆府武侯阻拦。阿鹿孤携人大杀四方,重伤京兆府武侯十余人等,轻者者更众。”

说完这些,梁帝已然开不了口。

区区一个异邦送来的奴隶,竟对当朝官吏动用兵器,伤重至此。

端王方才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尚在而耳畔回响。梁帝已无心再追究周沉失仪之过,转而将视线对准了太子严濯。

此时,端王不依不饶着开口,趁热打铁:“晏知善昨日被阿鹿孤射杀,今日晏侍郎便在登闻鼓前身死,儿臣认为两案脱不开干系,还请父皇彻查!”

端王和周沉这一通轮番上阵,梁帝即使再糊涂也嗅出了端倪。

再观太子神情畏缩,梁帝心里也有了数,良久,才不忍道:“太子,阿鹿孤你还是交给大理寺,让他们一起调查罢。”

严濯意欲狡辩,梁帝别过脸,绕了绕手,打断严濯想说的话。

梁帝脸色十分难堪,只勤勤示意殿头官退朝。

太极殿内拜别的声音响得此起披伏,心不在焉的官吏们悄悄探看着太子和端王的神色。

殿外南风躁动,敏锐的人已然能察觉到: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青葱点花鲈

吟风藏身在马车之内, 守着不远处的含光门。

官吏三两成群,正离开皇城往各自的衙门走。她猜测早朝已然散去,可等到人群散尽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才迟迟看见周沉的身影。

远远便见这人眉目紧绷,一身的伤仍旧没个着落, 还不慌不忙地与端王边走边谈着正事。

难怪出来得这么晚!

吟风心头燃着无名火, 跳下马车, 嗔怪道:“周少尹, 你这肩膀要是不想要了吗!”

周沉一愣, 这才觉出疼痛似得抬手捂了捂。

他身旁的端王眼睛微眯, 自觉住了嘴,摇着头往自家马车上去了,完全没有要叫周沉的意思。

来时周沉就坐着王府的马车,现下端王先行,他只好看着接送吟风的这架马车。

“端王殿下也真是的, 都不知道找个太医给你包扎一下……”吟风嘟囔着, 转头加大了音量, 和车夫知会道:“先去济善堂吧!”

周沉没言语,随她上了马车。

这架马车是陆司簿暂时拨给她的,车厢不大, 专为接送她和成玉去精膳清吏司办事时用的。

往常和成玉一同坐着,他们身量都不大,不觉得拥挤。今回换作周沉,才发现他那发冠竟快要戳破车顶了。他们面对面坐着, 膝盖都会碰在一起。

吟风想了想。扭过腰, 斜斜地坐着。

虽然这姿势不能舒展, 十分费力, 但能勉强错开二人的腿。

车夫扬声一问:“可坐稳了?”

吟风应了声,马车轱辘轱辘起步。依着惯性,二人的双.腿仍是撞在了一起。

她还没来得及犯窘,就注意到周沉半边肩膀也随马车颠簸,撞到了车厢内壁上,伤口处越发骇人了。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防,吟风思索了阵,干脆将自己的发带解下,“先用这个捆住肩膀,止了血才行。”

她作势便要站起身,举着长长的发带,要为他包扎伤口。

间距缩至一掌,不受发带束缚的青丝滑落肩头,周沉的鼻尖浮出一丝暖融融的香气。

他心思摇晃,险些失神。

抬眸间,周沉看见她眼下的青黑和湿润的泪沟看得清楚。那双发颤的手,更是无所遁形。

她在担心自己?

僵持很久,周沉开口:“……不必。”

他的嗓音很哑,也很冷,“济善堂不远,就快要到了。”

许是因为喜欢看吟风总是笑意满盈的弯月眼,许是因为喜欢她做饭时认真的神情,也或许是喜欢她奇思妙想的食物口味。

周沉记不得自己是何时沦陷的。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不忍看她难过担忧的地步。而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平白的担惊受怕……

要翻兄长的冤案,就得先扳倒太子一派,这条路生死未卜。

晏知善之死事出紧急,并无完全之策,他今日当堂按劾高朗失职,便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虽说梁帝是将事情委派给了暂且中立的大理寺,但太子和高朗的部下定不会轻易显露破绽。大理寺衙门也可能有心术不正的小人被操控利用。

按劾一事的结果如何,尚不可知。连活着都不能承诺,怎好拉着心上人一同行那危险的荆棘路。

周沉别过眼神,丝毫不敢看吟风悬在半空的手。

车厢内静地出奇,空气几乎凝固。

吟风攥紧手中的发带,愣怔许久才坐回原位。

不知为何,胸口泛起钝钝的闷疼,只有靠着不断的吞咽动作方可缓解一二。可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住眼睑染上的猩红。

二人一路无言,心事各怀。

于济善堂前分道扬镳后,周沉先去包扎了伤口,确定封丘县令伤情略有好转后,便急忙赶回了京兆府。

大理寺虽也是查办案件的衙门,但与京兆府和刑部不同,只管复审和监察。

唯独遇上难决断的大案时,才有“三司会审”的传统。这三司本指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朝会上周沉当众按劾刑部高朗,也是在告诉梁帝,御史台的弹劾作用已失信,否则也不会逼他走上当庭按劾这条独木桥。

三司里有两司都受太子操控,想必梁帝也是思虑到了这一层,才下定决心追查太子的。

他到的时候,大理寺卿林兆蒲领着几名官吏,正焦头烂额地和赵士谦做着案情交接。

大理寺官吏向来是不善查证寻踪的,看周沉回来,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立刻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