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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术师/大魔术师张贤(出书版)(7)

张贤把画挂好,退后看了几眼,面露微笑,弯腰捡了几块破砖,放在画前,坐了下来,摇头晃脑地显得十分悠闲。

有几个来往的游人奇怪了,这个人面前一张红布,身后一张济公画像,连个旗号都不打,什么东西都不摆,也不吆喝,天桥三百六十行的游摊,卖药的、算命的、杂耍的、摆棋摊等等,哪个都不像,这是干吗来着?

终于有好事的人忍不住,凑到张贤面前叫道:“我说,你这是卖什么呢?卖画?”

张贤也不起身,笑道:“给我身后画上的济公活佛,讨一碗酒喝。”

“嘿!你这人说话奇怪得很,济公是画在上面的,喝什么酒?你喝就是你喝,说话绕这么大弯儿!”

“真的是给济公活佛讨一碗酒,这位爷,如果你有闲钱,麻烦施舍两个,我好给济公佛爷买酒。”

“你这人真是脑子有问题,得得得,算我没问,你就继续待着吧。”

游人气呼呼地离去。

张贤还是一脸笑意,坐在原地静静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多多少少有七八个人上来询问张贤是做什么的,张贤一概说是给画中的济公活佛讨几个钱买酒,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骂骂咧咧有人轻蔑一笑,这种疯言疯语没人相信,谁都不把张贤的话当回事。

张贤又坐了片刻之后,从街角转过四五个穿短褂的男人,一看打扮就是地痞流氓,打头的一个,五短身材,一脸横肉,留着个板寸,戴着一副圆形的金边墨镜,叼着一根牙签,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横着走来。这人是天桥一带有名的流氓,叫做豁牙金,早年是练摔跤的,长了一身蛮肉,摔跤的功夫倒是了得,就是不学无术,人又是个混不吝,收罗了几个流氓无赖当做手下,专门欺负弱小摊贩,美其名曰保护费、开场钱、占地钱、卫生费。

像豁牙金这样的流氓天桥一带怎么也有十几伙,各自划地为界,平日里碰见了少不了互相挑衅一番,打架斗殴那是时常的事情。豁牙金摔跤的功夫厉害,发起横来,五六个人还奈何不了他,所以在天桥一带算是数一数二,名头颇大的流氓团伙。

天桥这一带,正式领有政府牌照的商户有近四百家,临时设摊和游艺杂技摊还有近千,政府也管不过来,对豁牙金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豁牙金他们也会使两个钱,打点打点场面。而且这些流氓没事的时候,还能由旺风楼这种大商家临时雇用,作为打手,收拾些在店里闹事的愣头青。民国初年那时候,法制不全,像天桥这种地方,有时候找政府衙门也不见得抵事,都由豁牙金这种地痞流氓出面处理。

所以豁牙金他们,活得算是滋润。

有摆游摊的人认得豁牙金,远远地见是他们来了,心想今天的收成还不够伺候豁牙金的,赶忙把摊子收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豁牙金一路走来,远远就见到张贤坐在墙边,吧唧吧唧了嘴,哼道:“蹦二狗,那是新来的吗?”

蹦二狗是个瘦高的流氓,长着一对三角眼,一口黄牙,梳着个中分头,他识字认数,算是豁牙金的“账房”,平日里收没有收谁的钱,收了多少,又花了多少,都是他记账。蹦二狗听豁牙金叫他,赶忙上前一步,看了眼张贤,叫道:“金爷,昨天还没见到过,是新来的!”

“走!去会一会他!”豁牙金懒洋洋地说道。

众流氓最喜欢干欺负新来的这种事,一个个摆出一副凶相,耸着肩,走着王八步,跟着豁牙金走到张贤面前。

豁牙金看了眼张贤,也觉得奇怪,这个人做什么买卖的?身后画着个愁眉苦脸的济公干什么?

张贤早就注意到这几个流氓,见他们站到自己面前,慢慢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十分客气地说道:“几位大爷,有什么指教?”

豁牙金拉下墨镜,看了眼张贤,心中倒微微一怔,这个人的眼神深邃,一眼看不出深浅来,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商贩。

豁牙金哼道:“你,叫什么?做什么买卖的?”

张贤明白这些流氓不好惹,笑道:“我叫张贤,初来贵地,不懂规矩,还请这位大爷多多包涵。”

豁牙金心想这个人说话倒客气得很,是个识相的人,口气也稍稍缓了缓,说道:“哦?张贤,我问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买卖?”

张贤答道:“不做什么买卖,只想借贵地,给我身后的济公活佛讨两个酒钱。”

豁牙金哭笑不得,他还是头一次碰到像张贤这样说话不着调的。豁牙金不是游人,张贤越是这么说,豁牙金越要刨根问底。

豁牙金哼道:“呦,你还挺有意思的。我倒问问你,你讨了钱,又怎么给济公喝酒?”

张贤笑道:“自然是买酒来,让济公喝了,这几位爷可不要小看我这幅画,画里的济公可有真神附着,乃是活的,可以喝酒。”

豁牙金四下一看,哈哈大笑,蹦二狗那几个流氓也跟着大笑起来。豁牙金嚷道:“活的?好!你要多少钱?我倒看看你怎么让济公喝酒!”

张贤说道:“两毛钱即可。”

豁牙金对蹦二狗说道:“蹦二狗,给他两毛。”

蹦二狗一脸苦相,说道:“金爷,你还真信他的啊?”

豁牙金骂道:“你废什么话!让你给,你就给,麻利点的!”

蹦二狗连声应了,从怀里摸出两个一毛的铜板,向前一步递给张贤。

张贤接过铜板,摊在手掌上,用手指一点,念道:“钱儿啊,辛苦你们一趟,去买酒来!”

张贤将手一捏,晃了晃,念道:“已经去了!”说着慢慢将手伸开,手中空无一物,那两枚铜板已经不翼而飞。

豁牙金、蹦二狗他们这些流氓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四五个流氓围在张贤面前,街上有喜欢凑热闹的路人也都走过来,站在豁牙金他们身后,张贤收下两枚铜板的时候,除了豁牙金他们,已经围上来七八个人。

张贤这眨眼的工夫就变没了铜板,这些路人也跟着豁牙金他们“咦”出声来,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脚下不禁凑得更近。

豁牙金把墨镜摘下来,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歪着嘴说道:“你是变戏法的?”

张贤不置可否,微微笑道:“几位大爷,各位父老乡亲,少安毋躁,酒马上就买回来了。”

张贤身边有这十来人围着,又齐声称奇,街上的路人也都听到,不管是认得豁牙金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围拢过来,转眼工夫,已经围了二三十人。

人群见张贤静静站着,并未有什么动作,而几个流氓打扮的人居然都老老实实地看着张贤,并不放肆,都觉得奇怪,彼此询问。有跟着豁牙金他们来得早的,大概把事情说了说,传话传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人人皆知。

张贤见已经聚了二十多人,突然将手一抬,贴在耳边,喜道:“听!酒买来了!在这里!”

张贤快步走到济公画的跟前,对大家喊道:“请大家现在不要说话!不然酒就过不来了!现在济公活佛的酒碗可是空的!”

豁牙金和众人都牢牢盯着张贤和画上的酒碗,闭口不语。

张贤伸出两只手,罩住画上的酒碗,念了声:“来了!”说着将手慢慢松开。

人群中哄地一下,惊讶声不止,张贤身边的那副济公画像上的酒碗,里面竟然出现了波纹,已经不是空的了。

张贤一抬手,止住大家的惊讶声,说道:“酒来了!济公活佛要笑了!”

张贤伸手在济公的脸上晃了晃,把手缩回,人群中又是惊叫,那画上的济公活佛已经变成了一张笑脸,显得万分开心。

人群中有人叫道:“好!好!”

蹦二狗也叫道:“神啊!真他妈的神啊!怎么回事?”

豁牙金虽然惊讶,但马上脸一黑,一捅蹦二狗,骂道:“神你妈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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