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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12)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从后门溜出医院,他塞我进那辆黑豹,砰一声甩上门,绕过来利落地上车,发动,狂飙出去。

他看也不看我地问,“东西呢?”

我默默地摊开手,握得太紧,几乎被那颗蓝宝刺破掌心,然而我又看到链子搭扣上那四个Porcelain文字,忽然之间鼻子发酸。

长乐未央。

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送我到门口,琅玕并不下车,低低说:“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我闭一下眼睛,对他伸出手,他满意地微笑,忽然同我轻轻一握。

放开手时,掌心里就多了那枚细巧银戒。

他径自驱车离开。

我知道那戒指在他手里,一如我知道他为何要我亲自与凯丽安和塔奎因做个了结。那是他的方式,玉琅玕,陪我切断与人世一丝一缕无干的联系,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而兰蕤……

第12章

而兰蕤……我转过身,他披着一件月白色丝绸夹袍,斜倚在门前,脸色似乎也在阴凉月色里白得发蓝。

我动了动嘴唇,“兰蕤……”

他垂下睫毛轻轻咳了一声,走上来,接过戒指戴上我左手中指,仔细端详一阵,一用力拉我入怀。长袍滑落,我紧贴他胸口,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他抱得那样紧,紧得教我忘了呼吸。薄薄白衣下是他激切昂扬的心跳,一阵狂似一阵。

他一字字地说:“不要离开我。”

我惊愕地抬起眼看他。

终于我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什么。

他以为我走了。

“兰蕤……”

他的嘴唇冰凉强硬地落下来,我开始害怕,亦有期待。他沉重而疯狂的吻,深入激烈地缠绕,一瞬间又哭泣般缠绵。嘴唇移到颈上伤口,我闭上眼睛感觉他齿尖的压力,是吸血鬼一样贪念而黑暗的魅力,在这一刹那,几乎令我无能为力地瘫软。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萧未央了。

我咬着牙呻吟,希望他有听到,“不要在这里……”手指痉挛着扳住他肩头,他抱我起来,抓紧了我推在门上。他已经放弃了么,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矜持。我努力地思考着,得不出答案,只能羞耻而又绝望地咬住嘴唇,察觉早在他粗暴却惊恐地咬住我的衬衫纽扣撕扯之前,我的腿已经缠紧了他的腰。

究竟谁想要谁多一些。

我无法识破自己的恐惧和他的担忧之间,距离有多远。

记不得是怎样从门厅移到卧室,清醒时已在床上,他照旧姿态强横地拥着我,吻,停不下的吻,沿侧颈的伤口到衣襟大敞下的赤裸胸口,再回到唇上。他舔舐着我的唇角,喃喃说:“我要怎样做,才能足够爱你。”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哭泣。

抱我,抱我就可以了。在这里,用你那人类温暖美好的身体,逐渐生长逐渐死去的身体,拥抱我,占有我,带给我逐渐丰满逐渐风蚀的记忆。你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吧。于是为什么不呢。哪一种快乐足以走完天荒地老。而你爱我,那又怎么样。

那又能怎么样。

他呼吸的颜色是墨晶中透尽焰郁婆娑血牙红,这暗色的火,在这一刻吹气如兰地蔓延。我闭上眼睛,泪水和往常一样温和无味,对我而言,宛若人类的悲痛咸涩是一种奢求。他火热的嘴唇轻轻地啜饮着细述着,不要哭,优,不要哭啊。

我眯起眼睛在泪光中放肆地凝视他,尝试着抓乱他的头发,瞬间就令他紧绷了身体,器官生硬青涩地抵在我腹部,似乎令他自己都有些不适。他抬起一点身体,微微地呻吟着,瞳孔中的蓝与翠泛滥同一股妖异。我突然有种亲手折断天使翅膀的快意,兴奋与罪恶感燃烧得教人战栗,我发现自己也兴奋得不能自已。这是哪一次,还是每一次,被点燃被驱使着,披散了这个身体能放纵的所有美丽。我看着兰蕤的眼睛开始微笑,他困惑而又饥渴地看着我,叹息微弱得绝望。

“你这么美,优,这么美。”

这么美,又有何用。

这美丽根本不属于我。

我不知道,我究竟从米特的记忆中汲取了多少。我竟会这样像那个人,薰,带走他全部爱恋的神祗。这是自他血肉筋骨中挣扎而出的肉身,然而我学了十足十的,仍是他眼底心头的那个人。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恨。记忆之中,依旧看得清数得清和这个躯体一道堕落过淫乱过的那些男人。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吧,浪费自己浪费了多少年。即使惩罚谁又能感动谁。

记忆业已千疮百孔,倘若不是遇上他,兰蕤,大概我早已抛弃了这个肉身。

然而这一刻我在他怀里。

试着让手指沿他耳廓侧颈一路摩挲下去,我做这一切时他的喉结在颤抖,他有光滑美丽的锁骨,温热的胸口被汗意渗透,有一点微微的潮湿,带点陌生气息,任凭我解开他所有纽扣,再向下。他已经难以自控地皱紧了眉头,半启的唇欲语还休,舔湿后红润得惊人,那种美教人捉摸不透,宛若白骨中绽放玫瑰,皓白的齿在红樱般的唇瓣上摩挲咬噬着,无形间沁出花香与杀戮味道,几乎让我就此沉醉。

面庞相距不足寸许,细细的汗珠在额角闪烁,我着迷地盯着那些糖粉般的晶莹珠子,不由自主伸出舌尖。

他重重地抖了一下,吻陡然扑下来,灼热贪婪的唇舌,连呼吸都忘却,是火,是滚烫的洪水,在赤裸偎贴的身体上奔流。吻到了疯癫就变成吮吸啃咬,四年来第一次,他的放纵与我的执着。汗水刺痛了嘴唇上的伤口,胶结了肌肤相亲的胸膛。我们在床上翻滚揉搓着彼此,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每一分每一寸,灵魂与血肉绞成千缠百结的丝绳,难拆难断。

终于他翻到上面用力压住我,喘息着向下摸索并亲吻,潮湿成绺的深青色发丝簌簌地滑过我胸口,我捧住他,他茫然地抬起头,脸颊上的红晕美如丹霞。我几乎想要哭泣着亲吻那双水澈的眼,他纯净火热的注视,仿佛最后一次。

他突然咬住下唇,用力别开头,再下定决心似的伸手过来抚摸我的脸,轻轻说了句,“抱歉。”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满是空白,只盯住他渗出血丝的唇,樱花瓣织满魏紫牡丹。他慢慢起身,离开我的身体,掌心仍贴住我脸庞。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不要我。

突如其来窜入意识的只有这一句。

到了这一步,他仍然不要我。

我仰望着他,困难地张开嘴唇,“我……做错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优。”

“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四年了,初见至今,你处心积虑地对我为我,难道不是为了今夜这一个结果。如果,如果之前的我只是蜉蝣泡沫,只是蜃楼中扶摇不定的良辰美景只是任人采撷的花朵,无论我是什么,想要我的,不正是你么。

到底要我怎样做,才不违背你的骄傲和自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