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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11)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他斜倚在那里,带点嘲讽地笑弯了唇角,忽然回手将窗子徐徐拉开,指尖倏然横切,百叶窗帘断成两截,沙沙垂落。

凯丽安面无人色躺在那里,氧气面罩下的脸庞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金质十字架。

我看了看琅玕,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如果现在问她什么,她会当作是魔鬼的质询。”想了一想他笑出声,“十字架有用的话,还要大天使干嘛。”

我低低地问,“我们两个,谁看上去比较像魔鬼?”

他想也不想,“我。”

我看着他,那张永恒青春美丽的脸。

“你看不起人类。”

他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可没有看不起你。你他妈的到底过不过来。”

我一步跳过去,向着他伸出的手。脚尖刚踩到窗沿便狠狠一滑,几乎跌下去,本能伸手抓住窗框,膝头重重磕了一下,不觉痛。

领口一紧,他揪住我后颈拖上来,忽然在我额角轻轻一吻,“奖励你,乖宝宝。”

他笑吟吟地说:“现在轮到你登场了。”

他用力把我推了进去。我走到凯丽安身边,不忍看她浮肿憔悴脸孔,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呼吸是泥中水藻那一种混浊的深绿色。我叹了口气,知道她醒着——至少在琅玕的控制下醒着。

似听到我思绪,斜倚在窗口的美丽妖魅轻轻打了个响指。

我看了眼监控仪上尚算平稳的曲线,轻轻叫她,“凯丽安。”

她颤了一颤,没有睁眼,细细十指把十字架握得更紧。

“那颗蓝宝,请……还给我吧。”

第11章

我毫无把握地注视着她,耳畔传来琅玕微弱的冷笑。我抬起头看,他奇异地消失了。

凯丽安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我,笔直地。

监视器上的碧绿曲线突然急剧颤动,峰谷分明地跳荡着。我情不自禁叫了声不要。她直勾勾看着我,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向我,手里紧攥着十字架,嘴唇剧烈发抖。

“你不是人。”

她没能说出口,但我清清楚楚听到,那一句。

我倒退一步。她盯视着我,眼睛突然向上插过去,喉咙里发出哽住的窒息声。我吓呆了。监视器连接的唤人铃声大作。

身后突然有种气息飞窜,我本能转头,顿时浑身冰冷到指尖。

以和凯丽安一样的诡异神情,塔奎因笔直地看着我,手里托着DV。

“抓到你了。”他说。

门关着,他显然是穿墙进来。我一步步后退,直退到窗口。他举着机器不停地拍摄,脸上的表情又扭曲又狂热。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出来,“别拍了!”

他桀桀地笑,“为什么不。”

“叫凯丽安骗我到河边……再推我下去的人……是你吗?”

他笑得露出锐白犬齿,没有否认。

“你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他咧嘴又一笑,忽然放开手心,银链末端蓝光星子般一闪,迅速被他纳入掌心,他转身向门上撞去,无声无息穿过。我顾不上害怕,开门追上去。那条链子,那颗蓝宝,我是为此而来的。

他飞快地跑出走廊,一路上撞开了几个值班医生,直奔某处。我不管不顾地追着,不知道琅玕去了哪里。我的速度比塔奎因快得多,可是他穿墙的能力总是让我没法追寻,落在他后面。凌晨时分的医院里人影稀疏,即使这样他不分好歹地浪掷能力也太过胆大妄为。他一头撞进地下室,门没有锁,我踢开门冲进去。

后来想想看,这应该就是最后的陷阱。

空荡走廊尽头是巨型消防水池,他站在渐渐合拢的镶嵌强化玻璃钢质水池盖子上,对我笑了笑,松开手。

穿过一人来宽的缝隙,宝石如一枚含泪的碧眼,牵着长长银色泪痕陡然坠下。

它落入水中的一瞬间我就扑了上去。

依旧没有溅起丝毫水声,我只听到塔奎因得意的大笑声,盖子在我头顶合拢,我用力浮上去敲打,他俯下身对我笑一笑,DV对准我的脸,按下注水开关。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没有用了,一切都没有用了。宝石的微弱棱角几乎嵌进我掌心。水很快没过头顶,我绝望了。注入的强烈水流蠕动着撞击我的身体。如同细小冰冷的蛇在血肉与筋骨间乱窜,我简直想要尖叫,用力捶打玻璃,塔奎因仔细打量着我的反应,满意地耸了耸肩,给我看DV上记录的时间,我完全浸没在水中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他,在我离开这里之后。

然而我还是哭起来了,寒冷和恐惧,加倍的无所适从与不知所措。我做错了是不是。如果我好好待在兰蕤身边,这一切还会发生么?这个奇怪的、凶狠的、百无禁忌的异能男人,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样,然而被他拿到了这些记录,会给兰蕤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大哭着继续拼命捶打顶盖,落下的泪水在混浊池水里沉甸甸地漾开。

DV的光亮突然消失,顶盖上传来散乱撞击声,一秒钟之后盖子陡然滑开,露出与肩宽的缝隙时一只手探下来准确无误地抓住我,用力提上去,扔到一边。我滚落到盖子边缘,掐着自己的喉咙只是咳,到现在我才记起作呕,那散发浓烈死亡气息的、不流动的水,我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抬起泪水模糊的眼,我看到琅玕纤细优美的背影,半跪在那里,正慢慢将什么向水里沉下去。

“不!玉琅玕!”

他停手,回头,唇角暧昧地挑起,左手掐住塔奎因的喉头,黑人的脸色看不出太大变化,双眼暴涨,淡红的舌头已经窒息得伸了出来,双脚踢打溅起微弱水花。

“……别杀死他。”

琅玕笑着回答,“你指望我说‘遵命’么?”

“……求求你啊。”

琅玕突然将塔奎因拖了上来,一脚踩住,笑靥嫣然地看着我,“你是说,不可以杀人吗?”

原因呢,给个原因我听。

我面前这神情如花的妖怪,那轻盈美丽笑容里终于带上一丝残忍意味。

“求求你……”

他失望地看着我,足尖依旧压紧塔奎因喉头,手里摆弄着DV,“剑桥灵学研究会,塔奎因·马斯特兰德,人形嗜水生命体观察记录。”

他嘘了一声,把机器抛到我面前,摔出清脆巨响,“你要害我挨骂的,尤尼恩。”

想一想他又补充,“不过也是我自找的。”

他放松动作,塔奎因缓过气来,突然一把推开他,起身踉跄着奔逃出去,琅玕一扬眉,看了看我,忽然一笑,转身追了出去。我坐在地上喘息,想了半天才决定跟上去。

跑到二楼与三楼交界时便听到凄厉惨叫,飞快地虚弱起来。我差点又吓呆了,抬头只见琅玕轻飘飘地自楼梯上滑下来,那脚步犹如踏风。

我脱口而出,“你做了什么?”

他一把揽住我的肩,拖起来向外走,动作强硬,音调无辜,“什么都没做,当然。”

我确实没有读到第二天的太阳报,关于一半身体神秘没入墙壁并因此衰竭而死的剑桥研究生的专题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