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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27)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屋内铺了厚厚的地毯,烧着地龙,碎玉疏窗半开,梅香冷冽,醒目明神,宋予衡拨开他的手翻看奏折:“我不在京,你过得如何?”

顾双栖趴在他膝上试探地伸手半环住了他的腰,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宋予衡狐疑道:“这是怎么了?”

“我想你了。”

顾双栖的发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浸了雪,有点凉,宋予衡的手落在他的肩头:“双栖……”

他轻叹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轻轻拍了拍顾双栖的背隔了很久才道:“头发都湿了,去泡个热水澡,别着了风寒。”

容策在门外捧着手炉干咳了两声,顾双栖坦然站起理了理微乱的朝服,颔首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或许心有牵系,容策满心满眼只容得下宋予衡,自然敏锐的察觉到宋予衡对顾双栖的包容与呵护,他枕在宋予衡的膝畔怄气似地一把抱住他。

容策身姿颀长,勉强自己蜷缩在方寸之地反而显得有点委屈。京都耳目众多,被人看到长陵王与自己这般亲近,三人成虎,容策的名声就全完了,宋予衡推他:“起开。”

他手掌贴着宋予衡的腰线弧度往后背游移,手臂缓缓收紧,宋予衡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反手往后去掰他的手指,容策轻而易举的攥住他的手腕,贴着他的腰腹仰头,目光在宋予衡没有喉结的白皙脖颈上流连:“义父,你不要我了?”

宋予衡影影绰绰之中正对上容策的眼睛,瞳孔墨染似的漆黑,黑洞洞的看不到尽头,无端令人脊背生寒。

容策把他往软榻上压,宋予衡本能的向后一仰,格挡住那只略显消瘦的手,容策顺势扣住他的手臂往上掰,小几上插着白梅花的陶罐“啪”的一声跌到地上摔的粉碎,宋予衡处于下风,双手被容策扣在头顶。

“义父,你不能不要我。”

宋予衡眸光一暗,略起身咬住垂下来的佛珠狠力往下一别,容策松开宋予衡的手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眸中又恢复了惯有的清淡无波,一片清和澄明。

容策从宋予衡洁白的齿缝间温柔地扯回朱红色的凤眼菩提,欲言又止道:“我……”

“从我身上下去,大逆不道。”

用过晚膳,一叶斋灯火通明,桌子上堆满了官员送来的拜帖并慰问礼,湘君记着入账清单咬着笔杆打瞌睡,狼毫笔在宣纸上画着东倒西歪的鬼画符,山鬼托住她的下巴,压低声音道:“回零陵坞睡。”

湘君闭着眼睛就往山鬼身上扒拉:“抱。”

宋予衡道:“你没腿吗?”

山鬼捏着她的腋窝强制性让湘君站直,湘君嘟嘴同他咬耳朵:“督公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晚膳时因为一点点芝麻大的事把齐湘骂的狗血淋头。”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勿论人非。湘君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当着宋督公的面就敢说三道四,山鬼捂住她的嘴退至外厅:“你知道督公心思郁结还多嘴?”

“督公让殿下以后与他形同陌路,为敌最好,殿下自知督公是为他好,只能同意。”湘君耸耸肩,“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督公就舍不得了,自己同自己在那里怄气,饭也不吃,药也不喝。”

山鬼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酥脆的地瓜干悄悄塞给她:“乖,回去睡。”

湘君跳起来搂着山鬼的脖子亲了一口,山鬼不放心道:“少吃点,夜里积食肚子会难受。”

湘君狡黠道:“我知道你准备了酸果汤以备不时之需,为妻总不能辜负相公的一番心意。”

打发走湘君,小厨房送来一盅滚烫的鸡汤,山鬼提着食盒掀帘而入,珐琅碗中的药已经喝完了,宋予衡摩挲着容策帮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朝服问道:“有关长陵王殿下的事你们对我可有隐瞒?”

山鬼跪地请罪:“督公让属下听命于长陵王殿下,属下不敢忤逆。”

“那便是有了。”宋予衡靠着软垫歪在椅背上,朱红朝服上的织金蟒烫得指腹生疼,“他是你的主子,你对他唯命是从是应当的。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就当还了我对你的知遇之恩,可否?”

容策在东宫时太医曾为他诊过脉,时而脉象虚浮,时而脉象紊乱,太医诊不出病因,又值容承寅病重,便开了个调理气血的方子糊弄了过去,宋予衡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只感觉这孩子越来越不爱说话,从没有思虑过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山鬼缓慢地点了点头,宋予衡薄唇紧抿,攥着蟒袍的手青筋暴起:“他是不是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山鬼点头,宋予衡抠着蟒袍上的金丝表情木然,薄唇颤抖想说话又不敢说,眼中隐有泪光涌动,山鬼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脆弱地不堪一击,了无生念。

山鬼安慰:“可医,已无碍。”

宋予衡迟缓地侧过身,以手覆住眼睛:“那……那便好。”

山鬼从食盒里端出鸡汤,静静在旁候着,室内很安静,宋予衡呼吸紊乱,眼泪顺着下颌滑落,滴在金丝楠木桌面上晕开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他哭了。

曾经被人那般欺辱糟蹋眉心都不带皱一下,遭百官弹劾受百姓唾骂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而今却为一句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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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话仅止于此,宋予衡待山鬼离开后坐在书桌前梳理着杂乱无章的思绪,容承寅请旨赐婚时容显可谓是雷霆之怒,他不是不舍得杨辞书,而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他金尊玉贵的太子。

容承寅在金銮殿外跪至容显下旨赐婚,连同圣旨赐下得还有慧贤皇后的遗物掐丝点翠嵌红玛瑙的金镯,杨辞书嫁入东宫得那日容承寅亲手把手镯戴在了她的手上作为定情信物。

掐丝点翠嵌红玛瑙的金镯浸了牵机散,是沾肤既融的慢性毒药,初期嗜睡乏力,中期呕吐不止,后期肝肠寸断七窍流血,从中毒到毒发约莫八九个月的时间,症状与怀孕之兆相似,毒发时正好是生产之期,容显没打算让杨辞书活着,同样也没想过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然而宋予衡寻到容策时杨辞书分明活得好好的,身中牵机散却安然无恙诞下皇嗣,表面上看除了她并未中毒再没有第二种解释。

那如果容策从生下来就是个不健康的孩子,此事是否另当别论?

次日天蒙蒙亮,宋予衡入了宫,银装素裹,深宫高墙,宫门次第而开,这路走起来仿佛没有尽头。

容显昨晚宿在溯玉殿的西暖阁,竹七站在殿外呵气取暖,一眼瞅到宋予衡殷勤地小跑过来:“督公,你可回来了。”

宋予衡解下狐裘递给小太监:“皇上可起了?”

竹七回禀:“皇上在乐坊看上一对跳胡旋舞的歌姬,日日夜夜宠幸,短短月余就册封为嫔,还销了奴籍给月嫔、如嫔的哥哥封了个从七品灵台郎的虚职。”

宋予衡进殿,汉白玉地砖上凌乱的丢着红衣翠裳,空气中漂浮着□□过后的味道,竹七端着兑了玫瑰花露的热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宋予衡撩开层层纱帐,隐隐听到有女子绵软地说话声:“奚贵妃私见外臣,这是哥哥亲眼看到的,马车就停在裴府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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