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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28)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宋予衡扬声道:“皇上,臣有本奏。”

容显披衣坐起,宋予衡沉声道:“月嫔、如嫔秽乱宫闱,拖出去杖毙。”

衣衫不整的月嫔、如嫔不可置信地望向容显,几个紫衣太监直接把两人从龙榻上拖了下来,晨光透过蒙着银红色阮烟罗的海棠疏窗打在宋予衡身上,颠倒众生的脸俊美得过于不真实。

“皇上,臣妾冤枉,都是这个不知尊卑的狗奴才在陷害臣妾。”

容显轻蔑一笑,不耐地摆了摆手,闻溪是容显的逆鳞,两人不长脑子,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直接把后路全给断了。

太监拽着月嫔、如嫔的头发往殿外拖,汉白玉地砖上拖出两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宋予衡蹲跪在地给容显系扣穿衣,容显很瘦,两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双目往外凸浑浊无神:“终于学会拈酸吃醋了?”

宋予衡不咸不淡道:“臣在江南给皇上挑了数十美人,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容显掰过他的下巴,无可挑剔的一张脸让人恨不得揉碎,偏又勾得人心头发痒:“有阿予在,何人还能担得起美人二字?”

宋予衡没有任何反抗,公事公办道:“此次江南科举舞弊案,事涉考生五十三人,事涉官吏六十八人……”

“不识抬举。”容显打断他的话,指甲掐入宋予衡的下巴立时渗出了血,“你上的折子朕昨晚看了,不用特意跑到朕面前再念一遍。”

竹七战战兢兢伺候容显洗漱,容显却道水太凉了让竹七再兑热水,竹七复又端来滚烫的热水往盆里倒,热气腾腾的水快要溢出来时容显终于叫了停:“阿予,你帮朕试试温度。”

“是。”宋予衡指尖甫一碰到热水便被烫红了。

容显隔着衣袖捏住他的手肘把宋予衡的整个手一把按进了滚烫的热水中:“这样才能试得出温度,烫吗?”

宋予衡抬手甩了甩水珠,右手瞬时起了水泡,他没有表情道:“不烫,皇上请。”

容显阴沉着脸:“水脏了,竹七,去倒了。”

竹七应了声是,手刚触到铜盆边缘烫得他差点御前失仪,他悄悄瞄了眼宋予衡,十分怀疑宋督公是否没有痛觉,否则为何连身体的本能反应都没有?

容显跺到外间的御案,掀开最上面的几本奏折冷笑:“废太子?明儿你是不是直接把朕也给废了?”

“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容显把全部奏折愤恨地摔向宋予衡,砸得他头上的金冠都歪了,宋予衡用左手一一捡起来:“此案主审是长陵王,陪审是朱雀司与扬州巡抚张怀慎,推翻重审扫的是皇家颜面,失的是皇上的体面。

平王、庆王职权僭越擅自插手科举舞弊案闹得人尽皆知,赵廷石与丁中正供词一致,咬定是主考官左奎滥用职权为太子殿下敛财来了个死无对证,才把皇上陷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从春日狩猎至科举舞弊步步紧逼,皇上认为太子还能坐稳东宫之位吗?”

容显瞪他,老态龙钟的脸阴森可怖,宋予衡宽袖被水浸成了暗红色覆在犹自往下滴水的右手手背上,他漫不经心往上扯了扯衣袖露出烫得伤痕累累的手似笑非笑:“我帮皇上收回了南疆兵权,帮皇上彻审科举舞弊案,皇上不治平王、庆王的僭越之罪,为何对我心生疑虑?

朱雀司效忠的可只有皇上一人,若没有朱雀司制衡镇北侯江昆平、平阳王耿自铭、上骑都尉付金德、昭武将军方说,最终非死不可的那个人是谁?”

“你在威胁朕?”

宋予衡右手按在御案的奏折上勾唇道:“臣食君俸,为君忧,臣只是在做分内之事。”

容显一口气没顺上来止不住的咳嗽,宋予衡偏用烫伤的右手有条不紊地在他面前整理杂乱的奏折,没有给容显倒茶润喉的意思,此时竹七在殿外禀道:“启禀皇上,长陵王殿下觐见,是否通传?”

容显忙道:“传。”

晨光穿过红漆镂花木门撒在汉白玉地砖上就像打翻的工笔颜料,橘黄调和海棠红晕出淡淡的绯紫,容策月白蟒袍,腰束玉带,未戴冠,仅簪了支通透如水的夔龙纹白玉簪,素净的颜色压下五官的冷峻反衬出几分慵懒矜贵。

容显怔然:“承寅……”

容策与容承寅长得并不相像,眉眼更肖其母,不笑时让人感觉不好亲近,可现下逆着晨光,容策举手投足间与容承寅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宋予衡也难辨真假。

容策掀袍跪地,缓慢的理了理袍角,脊背挺直:“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容显近乎失态地疾步走了过去,苍老的手拂开容策额前的发老泪纵横:“承……然思?”

“澄然秋水,思之可溯。父王望我不改本心、不事城府。”

若非容策的字是他取得,瞧容策悲戚郑重的模样宋予衡都要信了。

血缘牵系本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容策骨子里流着容承寅的血,他们才是骨肉至亲,他算什么呢?宋予衡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失落感,心口隐隐作痛,就像被人拿刀剜了个窟窿,冷嗖嗖的疼,空落落的凉,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右手的烫伤。

容显拉着容策落座,絮絮叨叨问了许多有的没的,容策温和耐心地回答容显的问话,每句话都答得滴水不露,有礼而不生疏,奉承而不谄媚,容显简直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平王容承诲、庆王容承询与容显早已父子离心,表面阿谀奉承,背地里恨不得捅他一刀,太子容承谚温顺良善,却愚笨懦弱,但凡给他说一句绕弯子的话他回府琢磨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明白,容策恰逢时宜的弥补了容显缺失的亲情慰藉。

所谓皇室亲情,既不能表露出对权势的觊觎,也不能过于恭谨与热络,先为臣的度要时刻谨记。

容策捡起地上的奏折,恰是他批阅的,是有关重修《兰卫史》的具体章程,容显接过看了看,手指触到蓝批的字哑声道:“承寅代理国政时批复奏折总把前因后果写明白,批复的字较之奏折上的字还要多,他的字是朕手把手教的,笔锋走势比你写得工整些。”

“父王的字颜筋柳骨,我苦练多年也未能学其一二风骨。”

容显笑:“这话谦虚,已是八'九分相像了,阿予,你看像不像?”

宋予衡翻开其中一本容策批阅过的奏折,其上的字笔锋走势确实与容承寅相仿,就连容承寅收笔时往上勾的习惯都保留了,因容承寅习得是中规中矩的楷书,是以宋予衡随意扫过奏折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容策的字是宋予衡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教给他写得,他抄写的佛经明明不是这样的字体,那说明奏折上的字是他刻意为之。

宋予衡盯着容策:“甚像。”

容策眼中满是疏离与冷漠:“督公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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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太医院院判陆青石前来给容显例行问诊,容显对宋予衡道:“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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