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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宦(26)

作者: 余半 阅读记录

堂内花草繁盛,容承谚听到国事就头大悄悄挪到闻溪看不到的地方继续雕玉石,透过琉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裴琅连日咳嗽,嗓子有点哑,侍从送了冰糖银耳雪梨汤,裴琅懒散地舀了勺:“贵妃娘娘无需忧心,算算日程,宋督公这两日便可抵京,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两江总督任免的事裴相总该有个决策吧?”

“他们争来吵去就是在贵妃娘娘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免得宋督公归京后兴师问罪,这会子刑部尚书、吏部尚书正在沅江楼涮羊肉火锅呢。”裴琅把汝窑冰裂瓷碗往闻溪面前推了推,“喝碗银耳雪梨汤润润喉。”

闻溪:“既如此,本宫便不叨扰裴相养病了。”

裴琅抵唇咳嗽:“外面起风了,贵妃娘娘有迎风头疾的毛病,用过午膳待风停了再走也不迟。”

蘼芜隔着窗户瞧着外头凛冽的寒风吹折了不少枯枝,劝慰道:“娘娘,太子殿下既在,稍等等,也无妨。”

闻溪揉了揉额角:“裴夫人卧病在床不便入宫,不知本宫现下可否前去探望?”

裴琅道:“拙荆久病,恐会把病气过给贵妃娘娘,还是不见为好,微臣替她请罪了。”

闻溪未再坚持,与裴琅从奉天殿的修缮事宜议到春节前的祭祖,桌上的冰糖银耳雪梨汤一口未动,整整一个时辰闻溪始终保持着端庄的仪态,深思熟虑过得言行举止,无一丝不得体之处,她入宫为妃十几年,圣宠不衰,却从不恃宠而骄,吃穿用度从简,谨言慎行,进退有度,是个无可挑剔的皇贵妃。

文武百官对她评价甚高,后宫诸人对她也很敬重。

外面寒风不见收势,裴琅命人撤去凉透的冰糖银耳雪梨汤,吩咐侍从传膳,她不累他都替她感觉到累。

容承谚欢喜地捧着盆兰花自葱郁的兰花叶中钻了出来:“裴相,本王找到寒鸦春雪了。”

裴琅把玩着汝窑美人弧中的骨里红:“求人贵在诚意,太子殿下仅折了一枝骨里红就想换寒鸦春雪?”

“再多就没有了。”容承谚不悦,一枝还不够吗?那可是骨里红啊!裴相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可我还给你雕了这支兰花簪啊。”

“这是太子殿下自愿给本相雕的。”

“谁自愿了!明明是你说……”

闻溪正了正容承谚头上的金冠,扫了眼刚打花苞的寒鸦春雪道:“身为一国储君要懂得克制私欲。”

“可……”闻溪冷淡地乜了他一眼,容承谚垂头丧气盯着脚尖应了声是。

说来可笑,容氏皇族无一人懂得克制私欲四个字怎么写,容显自不必说,其他皇子皇孙有样学样背地里变本加厉,有执着钱财的,有贪恋美色的,有热衷权势的,算下来容承谚的所谓私欲简直不值一提,无非喜欢奇花异草翡翠玉石。

午膳设在了暖阁的西花厅,芍药姹紫嫣红,东西侧嵌着两块三尺余长,两尺余宽的琉璃,透过透明的琉璃可以看到园中盛景,奢靡程度足媲葳蕤苑琅婳阁的四面差不多尺寸的琉璃窗。

午膳都是淮扬菜,裴府没有侍女,只蘼芜在旁侍奉,闻溪每样都夹了几筷,还未吃完,有人来报宋督公回来了。

督公府地处京都西北角,乌瓦黛墙,不太起眼的大门挂着个“入时无”的匾额,水磨砖铺的地面落了厚厚一层白雪,湘君捧着手炉率先跳下马车,纷扬的雪花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身穿朝服的顾双栖,也不知道他在雪中站了多久,满身满头都是雪。

湘君打着伞:“顾大人,这么冷的天,你为何不在府里等督公?”

顾双栖眼睫上挂着零星白雪,越过湘君望向宋予衡,冷冰冰的目光瞬时柔和了下来。

顾双栖接过湘君手中的乌木油纸伞遮在宋予衡头顶,只静静看着他没说一句话,宋予衡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解下狐裘裹住顾双栖:“在朝中受欺负了?”

他摇头,扯着宋予衡的宽袍袖口道:“回府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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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宋予衡看他左手虚抱的满怀白梅花,好笑道:“后院的梅林还不够你折的?偏偏要折翰林院的梅花。”

“不一样。”

顾双栖穿着藏蓝色的朝服,携着白梅,琼鼻朱唇,身形瘦削,容策黑眸暗沉解下鸦青色披风披在宋予衡身上,慢条斯理系了个结:“予衡,雪深路滑,我背你回府吧。”

宋予衡皱眉瞥他,不知道长陵王又要唱哪一出,还背他?

“微臣受不得长陵王殿下如此礼遇。”

顾双栖眼中划过丝讶异,掀袍跪在雪地上:“微臣顾双栖,参见长陵王殿下。”

善解人意的长陵王殿下第一次有了金尊玉贵的派头,他居高临下得望着顾双栖没有叫起,手里的油纸伞移向宋予衡的方向,右肩不一会便落了薄薄一层雪花:“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若文武百官都像顾大人这般玩忽职守,西秦何以为国?”

湘君倒吸一口气,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瞧热闹,话挑不出任何错,但她合理怀疑长陵王殿下在以权谋私!她暗暗告诫自己顾大人与督公相濡以沫多年,她偏心殿下是不对的,可她就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两相比较,长陵王姿容更胜一筹,于是她很没有骨气的临阵倒戈了。

雁回背着他的宝贝碑帖再三催促,众人方陆陆续续回府,梅林深邃,曲折游廊,与兰苑格局相差不大,连厅堂楼阁的名字都一模一样,河伯匆匆忙忙迎到门口,湘君委屈巴巴地摇着河伯的胳膊:“河伯河伯,我在外风餐露宿从来没有吃饱过,你瞧我都被饿瘦了。”

河伯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长胖了点,脸都圆了。”

“我不管,我要吃酱肘子、叫花鸡、糖醋鲤鱼、红烧排骨、油焖虾……”

督公府侍女、侍从众多,环肥燕瘦,每个都姿容出众,来来回回忙着打点行装,宫中内侍来报让宋予衡明日再入宫觐见,决口未提一句长陵王。时隔多年,容显对容策还是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杨辞书是梗在容显喉咙里的刺,哪怕刺拔了伤疤还在,宋予衡遣人给容策预备最好的院落安置。

京都不比扬州,该有的规矩不能费,容显不上心,他不能轻慢,他的卑躬屈膝尚能换得中央官员对容策表面的敬重。

河伯盯着素衫青衣的容策拭了拭眼角的热泪:“方才一恍神,属下依稀看到了孝懿太子,殿下通体的气度与孝懿太子简直一模一样。”

宋予衡解释:“河伯是东宫旧人。”

容策温和笑笑,客套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舟车劳顿加之天寒,午膳略吃了几口宋予衡就回一叶斋歇息了,顾双栖找了个普通陶罐,蓄满清水,在旁守着宋予衡修剪白梅花,他修长的手指起了几个红肿的冻疮,剪刀勒着指背显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别剪了,用热水去泡泡手。”

顾双栖不声不响地修剪完白梅,摆在离宋予衡最近的小几上,俯身摸了摸他的眼角、鼻子、嘴巴,宋予衡慵懒道:“和你说话的不是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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