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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76)

作者: 张部尚书 阅读记录

陆松节还是第一次在白婉面前用这种词汇形容自己,且他平直地视着白婉,并没有躲闪之意。白婉不解,只等他继续说。

陆松节便笑了下:“倘若婉儿已经看到我这一层,倒也不是对我毫无了解。”

“其实娘也怨我,她更喜欢大哥,单纯善良,至情至性。大哥不需要背负陆氏上下,也无需去应对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岂不单纯善良?婉儿,我又为何不喜欢简单些?其他的不论,单论今日,我恨不得在家里煮碗面,也不愿来这个地方,和他们谈论儒学,在皇上面前三呼万岁。可我知道,我不这样,那些人就不会支持我。

“我推行新法令,譬如拿斧头凿大树的烂根,里头不知躲着多少牛鬼蛇神,如果清流那帮人知道我心向着白氏,向着你,会以为我不诚。如果连自己人都不信我,我还能支持几年?

“在这个世道,谨小慎微如我的生父,纵使无端被欺侮,喊得再大声也无人听见。苦心孤诣如我,即便爬上顶端还处处受制。萧于鹄他不想把你带出小宅吗?可他只能任我摆布,因为他不耻于钻营。”

陆松节的语气并不锋利,甚至不是在向白婉诉苦。诉苦并非他喜欢做的事,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坦诚能让白婉定神。

白婉闷了会,倒真静下来。

她的确鲜少站在他的角度思索,但这番话让她又无端想起陆松节那日在内廷救她,和上官氏打官腔的情景。

白婉决定让他再说两句。陆松节便道:“婉儿,我听父亲说,你是饱读诗书之人,可我从前不曾想过和你聊这些,你若不喜欢,就当我胡言乱语。我和你谈谈我的道。

“我从娘的肚子里呱呱坠地,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做本我,或融于俗世。你的师父柳相选择了前者,所以他孤高怪诞,极不合群,但他可以不向谁低头,只管自己的喜恶。至于我,不过是把我的人生当成戏,去迎合别人,叫别人喜欢我,以此步步高升。

“这世道污浊,我可以在泥淖里滚着,也已经在泥淖里了。婉儿,我已对自己没有任何期许,只希望你们健康,富足。”

他这样,好似也厌弃自己。

白婉未曾想过,原来他也自厌。他说了这么多,白婉自是分明,亦不想再考虑他是否又在骗她。她定了定神,才道:“陆松节,你说‘道’过于晦涩,我不和你论,可我常听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你在朝在野,怎么演都可以,但在我面前也演,为了保护我还把杨姑娘推出去,是否太过了?”

“不要反驳我。陆松节,如果你愿意为我好,我这么说,你愿不愿意听?”

陆松节被她训得脸色稍沉,却不得不道:“我听。婉儿,我听。”

“如果你听我的,便去和杨姑娘说清楚。”

陆松节不免迟疑,白婉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连这点都不为我做,我即刻走了。我不希望你总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对我好。”

“可未来他们拿你威胁我……”

白婉眉头轻蹙,直视他,故意提高声音:“陆松节。”

陆松节被她盯得心软,软了语气妥协道:“好好,婉儿,只要你不生气,我都答应。”他又握住白婉的手,白婉挣了挣,才让他握住。

陆松节便欢喜了,高兴道:“婉儿,你不生气了?那我现在先去讲学,你若不喜欢,在这里休息会,我再来找你。”

他说着,轻轻摩挲白婉指尖的茧子,仿佛不舍。白婉恼了他一句,他才止住动作。

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有人唤他,不得不走。

“婉儿,千万等我。”

他又道了句,才出门去。

他从前看似站在她面前,但总让她觉得遥远。这会忽然近了许多,白婉难为赏他一个笑容,他步子顿时生风。

*

白婉当真没有见过陆松节讲学,最后没有忍住,偷溜去看他。

倒也没有什么新鲜,只见他面前摆了张条案,和一些同僚、外官、举子抑或是国子监的学生们,如授课般抛砖引玉,侃侃而谈。文宗赵恒虽在,但已吩咐众人不必拘着。

白婉想,这皇帝年岁甚小,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不过他被人拱卫,从头到尾都没睡着。后来,赵恒先行离场,陆松节携官吏跪送。待那些锦衣卫离开,集会的气氛便松快许多,人三五成群,聚在一块谈天说地。

杨思盈亦在此时凑到了陆松节跟前,好似也对儒学有所涉猎。且她有备而来,不仅能和陆松节说上话,便是别的男人,她也能回两句。

杨思盈随父亲遍读经史,学问自是不差。白婉无心再看他们,正要回客房,耳边忽然传来破风声。

那群聚在一起的学子也面露惊色,等回过神,已有人吃了箭矢。

有人刺杀陆松节,以至于现场陷入混乱。白婉不禁望去,又有暗箭飞过,直逼陆松节心口。在他面前的杨思盈不及思索,替他挡了一遭。

杨思盈握着箭,一下子跪在地上,睫羽翩跹。

“杨姑娘……”陆松节眸间光影碎动,唤她。

可杨思盈脸色越来越苍白,只得攥着他袖口,用尽力气道:“陆郎,快走……”不多时,便昏了过去。

*

这场有预谋的刺杀,在京营护卫的清剿下,逐渐走向尾声。

陆松节叫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杨思盈送去了附近医馆。白婉以为他至少会随行,打算先行离开,没想到才出客房,便见陆松节在那等着。

看到白婉全须全尾站在那儿,陆松节先是顿住步子,继而快步朝她走来。

他脸色苍白碎发垂落,腰间原缀着块玉佩,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儿,却顾不得那些狼狈,很用力地抱了下她。

“婉儿,你有没有事?”

白婉差点被他勒住举起,不得不道:“我没有……咳咳,陆松节,我没有这样脆弱。”

她反倒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刺杀他,但联想到他先前对她说的话,对他口中的恐惧有了次切身的体会。

他对自己似是无所谓,只见白婉上下检查,嘴角不觉挑起,张开臂弯,等她仔细瞧看。

确定他没有大碍,白婉松了口气。

他忽地问:“婉儿,你在担心我?”

他颇有点听风就是雨,白婉踩他一脚,见他吃疼,便又刻意碾了碾道:“一个大活人在我面前差点被杀死,我担心难道不正常?你千万别多想。”

她踩得绵长力道却不大,仿佛没有踩他的脚背,而是踩到他心里。陆松节嘶了声,告饶道:“好婉儿,我不敢想,你再疼疼我。”

“油腔滑调。”白婉忙撤了鞋。

“陆松节,等你得了空,便和我去看看杨姑娘吧?她替你挡了箭,不论如何,你也不能丢开她不管。”

陆松节不免奇怪地盯着她,一时捉摸不透:“婉儿,你不是不喜欢我和她来往?她那里我自会处理,你不必亲自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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