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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220)

唐凯唱没穿鞋,衣裳和裤子是统一的宽松。

他绊手绊脚地走到电脑前,蹲下身,又流浪猫似的警惕地抬起头来。

他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微圆的脸蛋,皮肤泛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

确定本部亮没有靠近的意图,他动作熟稔调出报错信息,看了一眼,便开始轻手轻脚地调试。

不久,唐凯唱谨慎地倒退数步,回到了他的小堡垒:“好了。”

本部亮走近,定睛看向屏幕,半晌后,眼眶竟然有了些微的酸涩。

这是本部亮还在泰坦公司担任CFO时,常用来考验新入职人员的bug,给出的debug时间是10分钟。

这些年来,最快的记录是5分30秒。

本部亮见唐凯唱这个惊弓小鸟的架势,怕他紧张,就没有给他预设时间,只是私下里计了时。

……两分三十五秒。

天才。

真正的天才。

阿武小的时候,自恃天才,却从不肯老老实实完成这样的培训,只放纵着自己野蛮生长。

本部亮也因为他的才能,对他格外宽容,但说心里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本部亮的眼底带着一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望着唐凯唱,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小天才自报家门:“唐凯唱。”

唐凯唱自觉今日自己的活动量和说话量都已达标,便对他点点头,自觉缩了回去,独留本部亮一人呆立在走廊里。

大儿子是坚定的不婚党,小儿子则是完全相反的极端,声色犬马,极尽欢愉。

但两个人都没有后代。

本部亮之前沉溺工作,冷眼旁观,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见到唐凯唱这样天赋卓绝的年轻人,本部亮突然就痛苦得忍受不了了。

——这样好的孩子,这样好的才能,却和本部家无缘。

本部家就该断子绝孙吗?

是他造孽了吗?

是他没有约束好孩子,所以只配过这样孤独的、无望的晚年吗?

宁灼想不到,唐凯唱竟勾起了本部亮无尽的伤思,又开始折磨这个老头子枯槁的心灵。

他回到“海娜”,用扩音设备通知了基地中的所有人:“除了小唐和床上躺着的那个,都来一层会客室。……我们去做一件大事。”

第119章 (二)终局

林檎的视线尾随着前面马玉树的车, 一路随行,不露破绽。

车内开车的是马玉树,后座上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马玉树的浑身肌肉都是僵的, 只有眼珠活着, 一眼一眼地看向后座, 心里微微酸疼,但也只是酸疼, 开车的手也很稳,并不影响他把妻儿送进地狱里的速度。

马玉树的妻子并不知道新闻中那个正被银槌市人热议的“马玉树”,就是自己的丈夫马柏。

她只知道韦威公司出事后, 丈夫难得有了一段时间假期, 今天要带她和孩子出去玩。

她精心准备了野营烧烤所需的物品, 一定要将这次亲子行做得尽善尽美。

待到了上城区与中城区接壤的野营公园, 妻子说说笑笑地领着孩子去搭帐篷、架烤架,而马玉树站在原地,静静等人来。

不多时, 他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马玉树回过头,看清来人面孔,不由一怔:“您……”

凯南先生并不瞧他, 越过他的肩膀大步走过去,朗声笑道:“弟妹!”

马玉树的妻子闻声抬头。

因为丈夫的工作原因, 马妻也是见过凯南的。

她露出了一点惊喜神色:“凯南先生,您也带家人来这里玩?”

“不。”凯南先生摇摇头,“我孤家寡人, 一个人没事的话就来这里转转, 散散心。”

马妻知道凯南在银槌市里算个重量级的人物,即使心里不大乐意他来破坏自己的家庭聚会, 还是礼貌地发出了邀请:“那就一起吧。”

凯南露出了他标志性的亲和微笑:“好哇。恭敬不如从命。”

眼看马妻带着孩子在前忙碌,凯南出手推了僵硬的马玉树一把:“去啊,别只让弟妹一个人忙。”

马玉树的眼神带有一点求助的意味:“凯南先生,我……”

他尽管是生了一肚子铜臭味的铁石心肠,却并非真是禽兽。

他只想尽量离妻儿远一点,不再和他们相处,好减少一些离别的伤痛。

凯南抬手,在他后背上温柔地击了一掌:“我让你去,你敢不去?”

在这样温柔与阴恻恻共存的语气间,马玉树毛发耸立,机械地走上前去,笨手笨脚地串起肉串来。

小孩子不受束缚,天性喜欢乱跑,一会儿便跑到了一边玩耍,马妻不得已一次次去抓他回来。

后来,她干脆带着他到旁边玩耍去了,只留下马玉树和凯南在一起忙着烧烤事宜。

马玉树强忍着起伏的心潮,低头忙碌之余,询问道:“要送他们……去哪里?”

凯南:“确定要问?”

马玉树垂下眼睛:“不了。您定。”

孩子的笑闹声从远方传来。

凯南听到了,嘴角的笑容也更扩大了一些:“孩子真可爱。”

马玉树低下头,忍着突然强烈了一些的心痛。

谁想,下一秒,他听到凯南对他说:“把人领回去吧。”

马玉树霍然抬头:“……什……”

“我知道你的诚意了。”凯南把一把串好的仿肉串放到灼热的炭火之上,不小心被热气燎了一下手指,他哎哟了一声,低头轻轻吹着指尖,“今天这两个人,我不带走。”

马玉树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到凯南继续说:“再说,有人盯着我呢,不方便动手。”

马玉树:“……谁?”

凯南:“搞不好就是我的那棵新摇钱树。”

马玉树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的名字:“林檎?”

凯南把仿肉串翻了个身:“最好不是他。”

说着,他略烦恼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真让我头疼,我跟了他这么久,查了他这么久,他居然一点黑料都不沾。这样的人不好用,得弄脏点才行。”

凯南瞥了马玉树一眼:“要不是你最近惹了这么大麻烦,这件事本来想交给你。”

马玉树绝处逢生,欣喜无限,却又不好表现得太快乐。

他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钱呢?”

“钱,当然是借你。”凯南又一次语出惊人,“把你杀了,我的两千五百万怎么办?就扔了听个响?我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总得把本部亮弄回来才能回本。”

马玉树心花怒放,神魂全然归位:“好!好好!”

有了凯南打的包票,这一场野餐,他吃得异常安心。

待一家人结束午餐,即将离开时,马玉树几乎是对凯南感激涕零。

凯南目送着他把妻儿送上车后,坐在了公园的秋千上,姿态放松地对他挥了挥手,看样子是还有话和他交代。

马玉树正好还有两样野炊用具没拿,把妻儿安顿在车里后,便带着一脸微笑,向凯南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