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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39)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她很明显地偏离开他的抚摸。

沈舟颐蹙眉道:“你不喜欢那胎记,日后我做了就是。闹脾气也有个限度,别太得寸进尺了。”

戋戋重申道:“我说过以后我们分道扬镳。”

沈舟颐冷笑:“那你家欠我的,你欠我的,该如何还?”

戋戋不愿与他多言,独自回府去。

这几日她都住在贺老太君房里,刻意回避沈舟颐。若非今日出门恰好遇上,她是不会与他同行的。

走出几步,沈舟颐可能真的生她气了,竟也没追上来。

贺老太君疼爱戋戋,什么事都让她自己做主。之前家里人给她和沈舟颐定下婚约,也是她自己点头的。如今她既然要反悔,老太君自不会逼她再嫁给沈舟颐。

戋戋本以为凭贺老太君的庇护就可以摆脱沈舟颐,可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贺家就又出事了。

贺敏在去学堂的路上被人泼了热滚油,一大片泛着油花的滚油就直直浇在他头上,贺敏半张身子都被烧伤,脸也全部毁容了。半夜里,时常听到贺敏痛苦的哀嚎声,喊爹喊娘求救命。

贺敏是贺家唯一的嫡传男丁,书读得尚可,本来指望着他功成名就,可这一瓢热油泼下来,淋他淋得半死,躺在家中成为废人。

贺老太君血泪俱下,去找惹事的酒楼问责……竟只是一庖厨偷懒,随便将热油泼在大街上,正好灼伤贺敏。

这理由哪里站得住脚,哪有大白天从二层阁楼往街上泼滚油的。况且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么多,为何旁人都平安无事,只有贺敏被淋得半死不活?

那间酒楼,是大皇子在临稽的一个手下官员开的。

大皇子。又是个杀人白杀、贺家惹不起的角色。

贺家连连出事,每每都要靠沈舟颐出钱出力。上次为救贺二爷,沈舟颐已经赔进去不少珍贵药材了。此番贺敏又莫名其妙地毁了容,实在令人厌烦。他并非单独为贺家效劳的大夫,他也开着自己的药铺,他也有自己的病人要看。

贺老太君本欲听从戋戋的意思,就此撤掉她与沈舟颐的婚约,却不得不因贺敏之事暂缓。要沈舟颐玩命为贺家效劳,还不给人家一点好处,算是什么道理。

之前为了帮贺二爷打官司,沈舟颐赔进去大几千两。虽官司最后没打赢,但钱一点不少花。也亏得当初卖双蝉璧时他跟晋惕多要了些,否则真支撑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惨事。

戋戋焦虑得热量快要从颅顶炸裂,这老天爷就像和她作对,她越想离沈舟颐远点,一双无形的大手越是把她推向他。她也曾怀疑过是否就是沈舟颐暗地里使绊,故意把贺敏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

怀疑只是怀疑,她没有任何证据。

贺敏被泼热油后第三天,病势急剧恶化。贺老太君找来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当然,贺老太君找的大夫都是市井沽名钓誉的庸医,真正有大本领的圣手她也寻不来,她一没钱,二没势。

贺家宛如中什么极恶毒的诅咒,家中男丁接二连三出事,都快成凶宅了。贺大爷、贺二爷相继故去,若贺敏再伤重无救,贺老太君真的会疯。

老太君厚着老脸,求到沈舟颐面前。她平日里是多么颐指气使的人,被逼到绝处,就差给沈舟颐跪下。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家族亦是此理。贺二爷被人欺负至死,贺敏又无缘无故伤成这样,贺家满门老幼妇孺空悲愤,却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沈舟颐倒答应贺老太君会尽力救贺敏,但和当初救贺二爷一样,他没把握,死生都由命。他也不是神仙,难保不会手抖。贺敏死了就死了,都是没办法的事。

贺老太君找不到其他妙手回春的圣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舟颐身上。无奈,她私下里许沈舟颐:“贤侄若能救回敏儿,老身会竭力说服戋戋,与你好好成婚。”

沈舟颐告诉老太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确实想要一味药材。

老太君问什么药材,他落落大方地要了戋戋。

老太君忧道:“老身答应帮你劝她,但她不一定同意,你……”

沈舟颐打断道:“今晚临稽有灯会,让侄儿带戋戋出去玩玩吧,她近来心绪也低落。”

贺老太君腾起一阵无名火,她亲孙子还挺尸在榻上奄奄待毙,他还有闲情逸致游玩?欲怒斥两句,见沈舟颐锋利的视线扫过贺敏,同样冰冷,不容拒却。

老太君浑身激起战栗,到嘴边的硬话收了回去。

“侄儿就算现在要救治敏哥儿,恐老太君还不放心把敏哥儿交给我。”

他手边正放着细如柳叶的刀,微光在尖利的刀刃上流转,能救人也能杀人。

贺老太君悲哀之极。

她知道把戋戋交出去是什么意思,可怜那女孩还戴着孝呢。

贺敏痛苦的嚎叫声容不得老太君半点犹豫,她必须在孙子和孙女之中做出选择。

孙女只是平常疼爱罢了,日后嫁出去便像泼出去的水。可孙子不同,孙子永远姓贺,是要替贺家传承香火的。若贺敏死了,贺家会绝后,贺老太君日后在地下没脸面面对死去的列祖列宗。

老太君愧仄不已,撒手不管了,独自呆在佛堂里,不吃不喝也不出门,连声为贺敏念佛祈祷。

戋戋闻听此讯前来探望贺老太君,就隐隐知道自己被卖了。

除去她,贺老太君还有什么筹码跟沈舟颐交换?

暮色染天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圃前的小秋千上发呆。

沈舟颐缓缓踱过来,对她道:“已与你祖母打过招呼了,晚上跟我出去一趟吧。”

他离她三尺远,语声冷漠,只是来通知她的。

戋戋硬声道:“我若不去呢?”

他漫不在意:“随你。”

半点挽留她的意思也没有。

情势已发生了逆转,现在是她求他。

戋戋恨得咬碎牙关,可她再恨,也得向现实妥协,也得救她名义上亲兄弟。

“你把我当成可以交换的东西,”她痛骂他,“你肮脏,无耻。”

沈舟颐嗤然瞥她一眼,异常平静说:“戋戋,你要晓得,我明明可以什么都不交换的。”

“你想逼婚。”

“我没有。”

他定定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之后不要翻悔。我不欠你贺家的,根本没义务为你家效劳。”

戋戋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她身为贺家的一份子,吃贺家的用贺家的,贺家儿子出事了,她自然得舍己为人。

小飞虫落在蛛网中,苦苦挣扎,束手待毙。

沈舟颐懒得跟她多言。

“愿意的话,过会儿就来找我。我带你先出去熬副避子汤。”

避子汤?

戋戋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沈舟颐最后怜悯地揉了揉她的脸颊,拂袖走了。

清霜见小姐和公子吵架,怯生生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回屋休息。

戋戋心绪难平,沉沉眺望即将降落的暮色,好绝望,又好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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