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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明日歌系列)(81)

“你放的锦囊是迷烟?”

花非花摇头,“如果有人闯入,会受不了刺激打喷嚏预警。”

江留醉竖起拇指夸她。两人遂屏气静心,想听清轩中的对话。怎奈费尽心神,仅有隐约的语声传来,他们离得还是太远。

江留醉与花非花隔得近,能嗅到她吐气若兰,呼吸间宛如含苞的百合张开花叶。月光下,她的侧影似玉雕仙子,轮廓柔美温润,散发出朦胧的光晕,令他有亲近的欲望。江留醉渐渐不闻轩内的语声,唯独听见自己的心不争气地大跳特跳。

他忍不住往她身边挨近两分,似乎为窃听努力,花非花却往旁移开。江留醉察觉她的举动,忙道:“要么我们试试那人到底是谁?”

“我看清他是谁了。”她的一双眼在月下熠熠闪光,“是金无虑。”

江留醉露出深思之色,道:“你目力比我好,我只瞧出他是个男子。”

“我无意学过一门绝技,叫‘极目’,内视脏腑,外观天地。再加上尚算过目不忘,金无虑换了夜行衣,身形还是看得出来。”花非花闲闲说来,江留醉记起她的纳芥剑法,也是“无意”学来,究竟她有过多少奇遇?

“既然是他,我们进去罢。”

江留醉吸了口气,提步掠到那人的藏身处,轻轻一拍,传音招呼道:“金大哥。”那人见行迹已露,扯下蒙面黑巾的同时把手放在唇边,示意轻声。果然是金无虑没错。花非花随后跟上,两人在金无虑边上伏好。

终于,听见郦伊杰清楚地说道:“门外是哪位朋友?请进来一叙!”

轩外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江留醉长身而起,直直往挽澜轩中走去;金无虑滑似游鱼,往江留醉起先的藏身处溜去;花非花最是奇怪,留在原地不动,却不知怎地怎的身子愈发黑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推开门,江留醉发觉有数十双眼盯住他看,无不戒备。然而,让他留意的只有两双。一双是郦伊杰诧异的眼,没想到喊进门来的不速之客居然是他。另一双正深深地注视着他,江留醉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犹如,那日在康和王府花房中——师父的那双利眼!

江留醉迅疾地扫了扫天上地下,找不出神秘眼神的藏身之处,可心头始终有所感。他坚信,师父仙灵子就在这挽澜轩内!以师父的高明自可轻易看出轩外有人。令他不解的是,如果师父一路跟着他们,那日为何不出手救郦伊杰?,难道师父看出了他的诱敌之计,算准他会在最后一刻力保郦伊杰平安?如果那人真是师父,为什么几番避而不见,究竟与郦伊杰有何渊源,会从京城到江南千里护送?

一刹那间,江留醉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无数片断,疑虑重重。人却不敢怠慢,向郦伊杰拜倒,恭敬地道:“江留醉参见义父。”一旁的嘉南王府众将松了口气,收起兵器,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此时,江留醉忽感心上压力一消,知道那可能是师父的人业已离去,不由怅然。要是那人再留多一刻,他就有机会看破那人的行踪,确定是否真是师父。

郦伊杰只简单地问了一句话,“你是否担心义父?”

江留醉感激地望着郦伊杰,这一句话便掩过了他擅闯要地之罪,他顺着台阶往下,就势半跪请罪道:“几日来屡遭险情,孩儿生怕义父有事,特来探看。”话刚脱口的那一刻,江留醉忽然惊觉他的语气像极了郦逊之,当着众人的面打起少许的官腔。

摆于台面上说的话纵然说得漂亮,心下却是虚的。他不禁扪心自问,追查真相与保护义父,这两者在他心中到底孰轻孰重?

郦伊杰沉吟道:“我们在商量军机要务,你非官府中人不便留下。这样吧,你为我知会康和王府众位家将,明日一早我们要出发往杭州,要他们早做准备。”江留醉道了声“是”,便低首退出,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他走回藏身处,集中目力方看出花非花的踪影。

“我们先撤。”江留醉耳里听到这句蚁语传音时,花非花横飞出游廊,溜得比烟还快。江留醉朝另一处躲着的金无虑一拱手,施展叠影幻步的轻功绝技,瞬息间出了挽澜轩。

一到轩外,两人松了一口气,江留醉叹道:“要不是那人,我们无须走得如此急,唉,可惜……”他既叹息什么也没听到,亦失去那人踪迹。

花非花缓缓说道:“我留在那里倒看了一眼——那人的轻功,老实说与你相似。”江留醉又惊又喜,“什么?”这是说神秘人用的也是叠影幻步,是师父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分。不,他简直就认定是师父无疑。

金无忧的下落依旧要查,正巧在此处碰上金无虑,江留醉不想错过机会。两人在轩外躲好,等待金无虑出来。江留醉暗想,这家伙神偷的名号果然不是虚得,方才他一人藏着时,师父也不曾看破。

候了很久,金无虑终于悠然飘出轩外,两人远远缀在他身后。等出了嘉南王府,花非花忽又停下。

“不成。金无虑轻功高明,你我未必能不让他发觉。”花非花看着远处的金无虑皱眉,直到一只小鸟飞过,她终露笑意,扬手打去一物。那手法煞是巧妙,暗器先上飞,然后垂直落下,正中金无虑肩头。江留醉心下惊叹,十数丈之外,她拿捏如此准确,这手暗器功夫亦不可小觑。

金无虑伸手一抹,白糊糊的一摊,仰头没好气地瞪了飞鸟一眼,脚步不停。

“你安心回去就寝,我保证能跟着他!”花非花微笑。

“可是……”

“康和王让你去知会家将,你速去为宜。再说胭脂也须照看。我在金无虑身上下了‘万里追痕香’,只有我才闻得出气味。放心,就算被发现,我一个女孩儿家,他不会欺负我。”

江留醉看多了她的手段,实不知还有什么她办不到的事,便感叹摇头,“你如此能干,将来……”

“将来如何?”

江留醉脸忽一红,耸耸肩缩回话,哈哈笑了两声。花非花俏脸一低,也没再问。那夜,深得耐人寻味。

江留醉踏回住处,却见胭脂扶着柱子站着,连忙迎上,着急地道:“你太不小心。深更半夜睡得好好的,起来作甚?”

“我刚醒了,见你们都不在,怕你们出事。”胭脂笑了笑,脸色苍白,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

“这是王府,令兄布的机关,有什么不放心。”江留醉扶住她,“快,天凉,你赶紧歇着去。若是伤势反复,我可害死你啦。”

胭脂欣慰一笑,“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一定会早些好起来。花非花呢?”

“她……我没瞧见。”他心下只觉花非花此行甚秘,越少人知道越为好。加上不知怎么说金无虑之事,他便索性避开不谈,“嘉南王府园子大,她许是为你找药去了。你可好些?”

“她开的方子真是对症下药。”胭脂沉思道,“只那一剂,我已舒爽许多。她的医术比起归魂也不遑多让。”

“真的?等她回来,我当面夸她!”江留醉乐滋滋地说道,仿佛胭脂赞的是他。胭脂看他欢喜,心下微感怅然,竟有几分不是滋味。

这边两人正说着花非花,另一边花非花远跟在金无虑身后,只觉两耳发热。她凭着嗅觉,即便眼前失去金无虑的踪迹亦无妨,不多时又柳暗花明寻出他的去向。饶是金无虑机智多谋,没想到所中的暗香平常人闻来无色无味,着了道仍不自知。

花非花如此跟着金无虑出了江宁城,眼看他往东北面跑出甚远,将临燕子矶附近。花非花心想,若金无忧真的尚在人间,金无虑倒将他藏得甚为隐秘,自嘉南王府往外搬出这许多路。末了,终看他拐进一个偏僻的所在,那荒村中仅得几间寥落的茅草屋舍,依着个土坡而建。

花非花欲瞧得仔细些,不觉凑近了几分,眼前已失去金无虑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