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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明日歌系列)(108)

郦逊之畅快地吐了口气,他郦家军武可征战文能治国,其实这天下要得来并不困难!这诡异大胆的念头悚然冒出,他的心怦然一动,是啊,他为什么没有想过只手遮天、取而代之?所有的理想抱负只有在万人之上时才能一展无余,其他境况下无不束手缚脚。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忙端起案上的菊花茶清了清胸腹间的火气。闭上眼,细品茶香中悠然的韵味,想洗去心中诸多的杂念烦懑。

一个时辰后,在郦屏带回的诸多消息中,有个意料外又情理中的密报吸引了郦逊之的注意,“昭平王府曾于半年前秘密翻新,出资出力的即是楚家少爷。楚少少每日留守监工,十八天内一步也不曾离开左王府。”

郦逊之终于能发自内心地微笑了。难怪啊,十七郎,你能轻松走遍左王府每个角落。那根没有画在机关图上的皮绳,以及其他隐藏在暗中的机关,说不定全是你为我备好的厚礼。只是你不晓得几时能兑现这个陷阱,直到我今早来拜访,你才有了把握。

“屏叔,你看我们用什么谢礼报答楚少爷才好?”郦逊之悠然问道,郦屏一怔,又听他立即自问自答道,“我们吓他一吓吧!”郦屏道:“公子爷想如何处置?”郦逊之刚想说话,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改口又问:“左府翻新之事,知道的人可多?”

“左府上下只十数人知晓。今次透露消息的是厨房采买粮食的一个小厮,那几日家里添了工匠,他略有耳闻,碰巧有日送饭丫头病了,他为讨好那丫头替她跑了一趟,正碰上楚少少,被大骂了一场。他于心不甘,四下打探清了。我们府里颇有几个认得他的人,特意请他吃一顿,慢慢也就问出来了。”郦屏一听郦逊之问起,便知他想听什么。

郦逊之一笑,“你叫府里这几人明日起换班,不许再出府。”郦屏点头,听郦逊之叹道:“那个小厮姓什么?”郦屏道:“像是姓朱。”郦逊之道:“他死后,着人给他买些香烟祭品。”郦屏微一错愕,迟疑道:“难道……”

郦逊之道:“左虎是个聪明人。”郦屏沉吟,“我会命人时刻监视左王府,一有消息立即来报。”郦逊之道:“郦云已在监视,不过最好打发他做点别的,别光是站着让人起疑。”郦屏欣然点头,看郦逊之指挥若定甚是欣慰。

郦屏走到门口,人未出门,又被郦逊之叫住,“屏叔且慢。那姓朱的若是家生子,这消息恐不大牢靠,你再找人去查。若是外头投靠的,也许能救他一救。近日如无风声,寻人生个事把他弄出来,叫他往别处去也就是了。”

郦屏点头道:“公子爷心怀宽厚,老王爷知道必然畅慰。”郦逊之苦笑摇头,“麻烦屏叔做这等琐事,父王知道定会责怪。只是皇上叫我办的事,颇为机密,不得不劳烦屏叔。”他不忍见人有难,然而今后,能一一救得过来吗?只怕自顾不暇。

郦屏笑道:“哪里哪里,这几天无非走亲戚,闷得很。公子爷肯差遣,我正好松松筋骨。”

等郦屏去了,郦逊之叫来郦云,问道:“府里可有人舌短?”郦云笑道:“舌短怎能伺候人?话都说不清,早给主子骂了。”郦逊之叹道:“说得也是,我却忘了。”郦云道:“不过李将军倒是个短舌的,前些年还有人笑,如今是听不见了。”李将军是李莘,为郦家七大将之一,郦逊之闻言笑骂,“你好端端的提李将军作甚!我是要差人办个事。”

郦云自告奋勇,“我去!”郦逊之故意摇头,“你说话那么伶俐,可不成。”郦云道:“我学啊。骚爷……”故意把“少”字咬错了音。郦逊之哈哈大笑,“嗯,似模似样,让我想想……”

郦云急切道:“公子爷莫想了,只管差我便是。”郦逊之笑道:“好啊,我要你去一趟楚府。”郦云双眼大睁,“少爷终于要对付他们了?”郦逊之瞪他一眼,“你脑筋转得倒快,不许胡说。我有件东西要交给楚少少。”

郦云搓搓手,“这事还不简单。”郦逊之道:“你跟他这样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郦云点头,兴奋地从郦逊之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拿着轻飘飘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郦逊之嘱咐道:“去吧,别让人看出你牙尖嘴利,不然,嘿嘿……”

郦云持了郦逊之的名帖,往西南边的通远门附近赶去。楚家在京城的府第离延恩门的左府颇近,遥遥相望,到底是庶人家宅,体制所限,府第的气势差上许多。然而一踏入楚府,郦云立即被四处摆放的珍奇玩意迷乱了眼,他虽在王府呆待惯了,竟有许多报不出名儿,不觉多看了阵。

“郦世子的贺礼?”楚少少狐疑地接过名帖。

郦云先一个长揖,恭敬地递上锦盒,然后咬着舌,把一句“盒里物事,任凭楚少爷做主”,说成了“活里物丝,任贫楚骚爷做出。”

郦云自个儿觉得这话平常得很,却不知为什么楚少少嘴角迅速抽搐了一记,似惊非惊,急急打开锦盒,笑得大不自然。郦云探头一看,盒里是两个红线打的同心结,串在一处。

楚少少捧起同心结看了看,略一迟疑,拆掉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放回盒中,交回给郦云,笑道:“去回你们家世子,就说‘处理大事,我还是听他的。’”

郦云似懂非懂,抱了盒转回郦府,见了郦逊之面仍不得其解,道:“楚公子是什么意思?”郦逊之打开锦盒,听完他转述的话,哈哈大笑,“我的意思你懂了没?”郦云边想边道:“公子爷让我重重地把‘做主’说成‘做出’,我照办了。”

“你看‘做’、‘出’两字,跟哪两家的名儿相似?”

郦云细想了想,忽然大悟,“哦,那他说‘处理’,是指我们和他……可他拆了一个,又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三心二意,不如一心一意。”

郦云讶道:“这也太牵强了,换个人未必解得出。”

“他心虚,自然会多想。”郦逊之淡淡地道,眼中杀机一现,“若是他真不懂也罢了,如今……哼!下回他便知道还是装傻的得好。”

“他不是说听公子爷的吩咐吗嘛?”

“怕就怕对左府的人也这么说。这个人究竟图什么?”郦逊之用手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该是功名吧。”郦云笑嘻嘻地道,“楚家不缺银两,几世行商没多少出息。”

“楚家是中原第一豪门,在武林中地位显赫,朝廷的功名他们当真稀罕?”郦逊之摇头。

“楚家结识的朝廷和地方大员不少,要不然生意哪能那么好?前些年娘娘进宫,他们送的贺礼可贵重了,但全让王爷给退了回去,说受之不起。京里的官员,也就我们康和王一派不爱答理搭理他们。”

郦逊之笑道:“这些事你也打听,可见是个多事鬼。去替我熬碗粥来,今晚我要想些事,吩咐下人不要打扰。”郦云乖巧应了,顺手带上房门。却听郦逊之又叫了一声,又慌不迭听他吩咐,原来郦逊之叫他悄悄请太医院的房太医入府。

房太医只觉这位廉察大人目光如电,仿佛正在审视犯人,好在他心无所愧,便仰头朝郦逊之一拱手,问:“大人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昭平王重伤,是你所医治?”

“正是。大人想问左王爷的病情?”

“不错。”

“左王爷一刀伤在胸口,使刀者内力极强,刀意凛然,故王爷不仅伤及腑脏,流血过多,还受了颇重的内伤。”

郦逊之伸出手去,“你来搭搭我的脉。”

房太医一按之下,发觉他脉象浮大而软,重按时中空如葱管,惊得跳起,“大人受伤了?”郦逊之微笑道:“是么?”房太医想了想又摇头,分明是失血过多,脏气衰弱的芤脉之相,可郦逊之脸色红润显见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