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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兰花(名盗雪凤凰一)(9)

老头叹息,拍拍他的肩:“你根基已定,不适合作我徒弟。”

谈千里转身,朝他拜道:“即便前辈不收小人为徒,小人也愿跟随前辈,做牛做马,见识世面,胜过在此饱食终日。”

老头微噫了一声,摸摸头,笑道:“人皆有贪。看来你已别有所贪,难得……”

谈千里惭愧低头:“求前辈收容。”

老头沉吟许久,方道:“我不惯有人跟着,不过,也有事需人打点。你若有心,了结此间事后,三个月内到江陵来寻我。”

谈千里道:“不知怎找到前辈……”

老头瞪他一眼,呵呵笑道:“我自会寻你。”说罢,抬脚往外走去,竟是说走就走。

谈千里也不敢留,拜伏在地,道:“小人这就遣散家财,除了安置庄内人外,其余全数救济附近百姓,请前辈放心。”

老头径自往前,毫无反应,谈千里深深叹了口气,望他背影,竟觉一身轻松。

凤凰儿回来,没见着老头,谈千里却变个了人似的,一派谦恭,反而对他发不出脾气。老爹霍四海和凌副总镖头,自觉颜面大伤,即刻带了手下携镖银回江陵去了。独剩她一个,惦念老头,却扑了个空。救出爹虽是好事,可非她之力,心下憋屈得慌,不由傻傻站在谈千里身旁发呆。

谈千里想搭腔问那老者的来历,凤凰儿横眉冷对,他刚一开口,她便高声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谈千里忙把求老者收留一事和盘托出。凤凰儿的脸拧成麻花,很不高兴,惟独听到末了说三月内都可来江陵找他,表情顿时舒展。谈千里只瞧见她明晃晃的皓齿,在眼前闪动,然后,人就没了。

凤凰儿回到舟上,方察觉伤口吃痛,胡乱包扎了。有三两弟兄还算义气,躲在舟上候她。凤凰儿好言安慰了两句,心急火燎地着他们起程。

回到江陵,于正午时分,召集空空帮全部人马。众人皆怕她兴师问罪,本不敢来,但凤凰儿找人传话说既往不咎,一个个就低头哈腰回到破庙总舵。

“昨日,我幸得高人相助,才没丢了空空帮的脸面。”凤凰儿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道,“你们这些个没胆的东西,总得有个交代吧?”

张快手一脸“我该死”的认罪神情,头垂在胸前道:“任打任罚,帮主说了算。”

凤凰儿“哼”了一记,道:“好,那高人就在城中,帮我找他出来。”

张快手道:“不知他老人家是何模样?”众偷儿皆竖直了耳朵,想听凤凰儿一说究竟。

凤凰儿沉吟道:“嗯,六十上下,不太瘦,也不胖,有点山羊胡子,还算仙风道骨。看上去绝对不老!”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觉特征太少,难度极高。

“哎呀,不管如何,街上那么多老头,一定能找到他!你们全部出去,给我搜!”

凤凰儿坐镇空空帮总舵,运筹帷幄,在江陵城铺天盖地搜寻那神秘老者的下落,线报也跟街上吆喝似的不断传来:

“报——据县衙胡师爷说,本城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六位年过六旬的老头,其中体弱多病者七百九十二,行动不便身有残疾者一百有四,即是说,身强体壮的仅四百三十人。”

“呸,谁身子弱,关我什么事?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江陵城里身子不好的老人家倒是很多。”凤凰儿说到此处,马上吩咐张快手,“给我记下这事,日后逢年过节前去拜访,以尽孝道。”

张快手心里叫苦连天,刚说不关她事,这又揽罪上身,兄弟们已够清苦,再添累赘恐怕要去投河。他打点心情,和蔼地劝凤凰儿道:“帮主,我们……和他们……这个……素不相识啊……人家儿女满堂,不需要我们尽孝道吧?”

“哎,你没听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等你他年老弱,就明白我的用意。总之,行善积德是没错的,听明白没?”

“是,是。”张快手暗想,你以为你是包青天啊,又不是百姓的父母官,管这么多撑的。

“报——据守四城口的卫兵们核计,昨日黄昏前出城的老人共有七十二个,其中四十人身强体壮,自行走出城门,大部分都看不出可疑。”

“唉,既然有此一报,刚才的不是多余嘛!真罗嗦。那四十人中有没有孤身一人出城的?再查!”

“是。”线报本来查到这些很得意,谁知还是讨不到一句好话,怏怏走了。

“报——据城南守卫大哥回忆,有一老头甚是古怪,昨日出城走得极慢,似乎腿脚不便,可今日回城健步如飞,判若两人。”

“哦?”凤凰儿笑道,“这位守卫倒也细心,他如何知道是同一人?”

“回帮主,守卫说他那时正在吃卤蛋,不小心把汁水溅到那人鞋上,这才认得。”

“他可知那老头如今何处?”

“他见那老头形迹可疑,已派人盯上了。”

凤凰儿嫣然一笑,赞赏道:“好!把这位守卫大哥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写信给县老爷,保举他做个捕快……哎呀不行,他守城时开小差,还是罢了。”刚笑完又想,不对,那人武功甚好,如有人盯梢,怎会不知?早去看看为妙。

拉了手下行到那守卫说的地点,草屋一间,破烂不堪,真是高手所住,这高手大概出自丐帮。“哐当”,凤凰儿脚下吃痛,看到一口铁锅横飞而出,内里的汤汁溅得四处都是,尚闻到熟狗肉香。再看,一地的木屑,散落的斧刨锛钺,此间主人该是木匠才对。

凤凰儿狐疑地蹲下身,察看墙角灰尘中的脚印,自言自语道:“脚似乎没这么大……”

门口闪出一张陪笑的脸:“对不住,那是小人的……”一身守卫行头,见凤凰儿看他,慌不迭哈腰。凤凰儿嗔怪地瞥了一眼张快手,暗道居然这家伙也赶来了。

那守卫殷勤上前,解释:“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来巡查,万一他藏了危险兵器,大小姐要抓此人可就不容易了。”

凤凰儿竖直了眼,狠狠又瞪张快手,都是如何向这些守卫交代的。她面色既变,张快手便识相地拉守卫喝酒去了。

她百无聊赖,想想空等着无事可作,遂要求手下和自己一起收拾屋子。跟她来的两个偷儿敢怨不敢言,不多时,打扫一新,工具放置妥当。凤凰儿看了欢喜,琢磨那人快回了,打发两人离去。

坐等。日子比蚂蚁爬得还慢。眼见得月上树梢,凤凰儿不禁打了个哈欠,才发觉天已黑了。走至门前,探头看去,荒僻的小巷空荡荡无人。她吸了口凉气,暗道,堂堂空空帮帮主,什么阵仗没见过,有何好怕。大咧咧回屋坐定,继续等。

老头回来时,凤凰儿差不多要睡着了。他一进门,看到丫头趴在桌上,就敲了敲门板。凤凰儿迷糊地挥手:“进来。”

老头嘿嘿一笑,四顾整洁得陌生的蜗居,不以为意,在她身旁坐下,饶有兴趣地望向她看。凤凰儿总算有点高手的直觉,蓦地清醒,瞪大了眼看他。

这老头一双豆眼精光一闪即没,脸上皱纹纵横,比犁过的田地还坑洼,颇有点高深莫测的奇人面相。凤凰儿拍手笑道:“没错,就是您老人家!”

老头白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恩人在上,受凤凰儿一拜。”

凤凰儿一个响头磕下,面前空空无也,转身一看,老头站在她身后嘿嘿笑。她起了好胜心,连拜十数下,老头身形如风,呼啦就没了影子。她只得站起,叉腰大叫道:“你瞧不起人!”

老头弯腰咳嗽,咳声中仿佛忍不住奚笑,听得凤凰儿皱眉。换作旁人她早就一掌劈去,可这老头一来是恩人,二来武功高得没话说,忍气吞声道:“恩人救了我爹,总该受凤凰儿一拜。”

老头点点头:“你有孝心,我成全你。”大咧咧站定,仿佛关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