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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兰花(名盗雪凤凰一)(6)

“那怎么办?继续受她的气?娘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个小丫头不成!”

“传扬出去,真丢死人了。”

“干脆我们备份大礼,请神偷金无虑出马,给她点苦头吃。金无虑是江湖名人,到时寻起仇来,四海镖局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你还不如备份大礼,让那丫头放我们一马呢。”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连个毛丫头都对付不了。”

七嘴八舌,只有张快手一直没吭气,众人便把目光集在他身上,取笑他道:“你是她的大师父,怎么没话说?”

张快手冷冷“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往人堆中央一站,抱着胳臂道:“对付那丫头,只能来软的。硬碰硬不成,咱们索性就听她的,暗中再好好整治她。万一跟了她有油水可捞,我看也别闹了,不是胜过饿肚子没饭碗么?”

众偷儿你看我,我看你,这事居然可以如此解决,先前怎么没想到这条好计。面子上虽然难看了些,但他们本就是不要脸过生活的人,听到“油水”两字,早放下对凤凰儿的仇视,觉得如能相安无事,且又吃饱肚子,岂不是美事一桩?张快手的这个主意,立即得到多数人的拥护,众人商量来去,终于达成一致。

凤凰儿生日那天,眼皮直跳,觉得有好事临门,果然,一出门就看到张快手堆着笑脸候着,身旁备了一顶绿油小轿。张快手见面就是一个长揖,引得她咯咯直笑,上了他的轿,任他带到了破庙中。

“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啊?”凤凰儿语音刚毕,黑压压涌入一群人来,定睛一看,大半是被她抓过的熟人。她心中一紧,却见众人恭敬低首站了,知他们并无恶意,索性笑道:“你们干什么呢?”

众人都望向张快手,他立即长吸一口气,哭丧着脸道:“两年来承蒙大小姐眷顾,小的们有幸教了些微末技艺,也不敢居功。大小姐天天照看我们,原是没错,可小的们都是靠偷偷摸摸混口饭吃,如今被大小姐一张扬,天下人都识得我们,便没活路可走。”

凤凰儿心道,原来是被我逼惨了,不知是真是假,故作不解道:“既是如此,你们不妨换个地方,正好行走江湖,不亦快哉!”她最想便是离开江陵,增广见闻,走得越远越好。

众偷儿你看我,我看你,一肚子话也不敢说,生怕再惹出她什么奇思妙想来。还是张快手胆大,斟酌说道:“大小姐,您十六岁芳辰,小的们无以为报,只能送您一份大礼。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如今最好的去处,便是大伙一起拜在大小姐门下,任由大小姐差遣。有大小姐的聪明才智,相信弟兄们今后定有好日子过。”

凤凰儿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按下激动,故作矜持,转头问其他人道:“你们真这么想?”

众偷儿一个劲称是,张快手见她意动,头一个跪下,朝她拜道:“请大小姐收留我们!”众偷儿随即纷纷拜倒,一派恭敬。

这等风光,凤凰儿如何见过,真恨不得爹就在一旁看着,目睹她的神气。嘴一抿,浅浅笑了,觉得再张嘴已是金口,可差遣这数十人为己所用,煞是得意。她端了端架子,方才张口道:“你们起来罢,我收下你们便是。”

张快手眼见她得意,暗自偷笑,众偷儿也跟着一起偷着乐。凤凰儿哪知江湖凶险,看他们心悦诚服的样子,先笑开了花。于是,江陵“空空帮”正式成立,十六岁的凤凰儿成为一帮之主,掌管属下六十余人的生计。

之后每日一大清早,凤凰儿就来到破庙,查看地盘,审视手下。自从她立帮以来,破庙焕然一新,那帮偷儿也不知从何处搬来个塑像放在庙里,算作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神偷空空儿,认作祖师爷,早晚拜祭。又在正当中安了太师椅,两排放了十余张凳子,方便群偷聚集,商议帮中大事。

前两日,凤凰儿无非谆谆教导手下,要安分守己,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得众偷儿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又过一日,大伙暗自商量过,再这样下去仍是没法活,非得要凤凰儿松松口,给条生路。

“启禀帮主,这个,这个……”张快手如今是她手下第一员猛将,最了解她心意。

“哎呀,有屁就放,这个什么呀!”凤凰儿有点发闷,第三日了,新鲜劲过去,唯剩无聊。学了若干本事,却不能偷东西,她颇觉无趣。可惜心头到底记着老爹教诲,不敢越雷池一步。终于知道什么叫手痒,便是空空妙手被铐住的滋味吧。

张快手察言观色,看出帮主亦隐忍了很久,便知成功了一半,遂继续说道:“这个,大伙在帮主的教诲下,洗心革面,已三日没偷过东西。”

“嗯,很好。”凤凰儿见他们言听计从,顿感威风八面,坐得也精神了几分。嘿嘿,老爹对待手下,怕也就这样了。

张快手的话显然还有后文,支吾了两句又道:“可大伙也有三天没吃上肉,兄弟们肚里没油水,走路也走不稳当。帮主您看……”

“哦?有这事?”凤凰儿微一沉吟,爽快地道:“走,跟我上翠羽楼喝酒去。”

张快手欢呼一声,心中暗笑,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翠羽楼。

这酒店老板姓方,是老江陵了,焉能不认得这些大爷都是妙手空空?吓得亲自出马来拦。走近跟前一看,哟,居然还有四海镖局的大小姐凤凰儿,这唱的是哪出戏啊?半个月前,她还在这儿逮到过一个贼,他不得不破费一桌酒席。其实那贼也就偷了客人五两银子,却害他损失五十两请凤凰儿的客。如今抓贼的和贼走到一处,他不知该摆什么脸色来迎接这帮古怪的客人。

“霍大小姐早!”

“方老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好了。”

“这个……霍大小姐……”方老板面有难色地努嘴示意。

凤凰儿一看就知他担心,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方老板,有我在此,你还怕出事么?放心,今日他们只来吃饭,别无其他。”摸出两个金元宝放在他手心。

生意人哪会和金子过不去,方老板一扫疑虑,笑眯眯地招呼众人,偷儿们大觉面上有光,今时不同往日。这回,吃得是山珍海味,端的是富贵架子,再不用看人脸色。吃着吃着,偷儿们更觉出凤凰儿的好,纷纷向她敬酒。她就忘了老爹吩咐不许喝酒的禁令,开怀畅饮。

这一顿,凤凰儿花掉了一个月的月钱。但是,毫不心疼。

此后,每隔三、五日,偷儿们就因没油水而神情懒散,而帮主大人自会体恤下情,请客吃饭。凤凰儿对使唤金银毫无分寸,几下里用光了一直来的积蓄,尚不自知,一见没银两,就找帐房去支。次数多了,帐房先生的脸忽然就青了,人忽然就病了,凤凰儿慢慢地也找不着他了。

有一回凤凰儿从破庙回来,意气风发,进门就见琴娘候着。

琴娘嫁给霍四海后,略略发福了些,珠圆玉润,很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她蹙起娥眉,凤凰儿记得往常背不出书时她也是如此,总让小凤凰觉得犯了天大的错,想曲意逢迎求她一笑。

“凤凰儿,你爹传你去他房里。”琴娘语声慢慢,凤凰儿心里一凉,知道她爹霍四海准是要发脾气。她忙作出小可怜样,又拉琴娘衣角,轻声道:“琴娘救我。”

琴娘叹气,这丫头天生就是让她操一辈子心的,点了点头:“你先去,他要打你,就高声叫。”

“琴娘,你做的垫子呢?”

“早给你备好啦。”琴娘取出厚厚的一层布垫,替凤凰儿围在内裙里,“这回似乎是为银子生的气,他一准要多打你两下,要是我没来得及救你,自己跑快点。”

“银子?”凤凰儿没想起是什么事。

一进屋,迎面就是棍影飞闪,凤凰儿情知不能用轻功躲避,闭目挨打。怕了半天,却没动静,原来霍四海虎着脸,颤着手,迟迟打不上去。凤凰儿长得越来越像湘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忍心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