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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于飞(名盗雪凤凰二)(21)

他手上拿了一支紫色的香,雪凤凰应变不及,眼睁睁看那异香钻鼻入窍深达脏腑,倦意幽幽袭来。她扶住身边大树,不解问道:“小鬼,你为什么……”龙鬼道:“雪姐姐别怪我。相信我,不会害你!”

雪凤凰惊愕倒下,昏睡的脸上犹带不解的神色。龙鬼抱住她的身躯,让她依树靠了,立直身拜了两拜,轻声说道:“雪姐姐,对不住,我不能让你碍了我的事。”他坐在雪凤凰身边,午后的阳光射下来,暖暖地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耀在他们身上。龙鬼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看雪凤凰,他想到乜邪对他说的话。

“你和他们一同进墓地,自己想法子走出来,反正那里不是绝路。但你们也绝找不到玉玺,因为玉玺一直在我手中。玉玺本就是开启陵墓的钥匙,你爹不会笨到假手于人去找如此贵重之物。你此行是要诱出弥勒,如果他的宝贝徒弟陷在墓里,他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我料得没错,他不会现身救人,大概那个出口会是他出没之地。我会在一棵树上做记号,放上你要用的东西。等你发现弥勒的踪迹,想法子给他下毒,我就来找他。”

当龙鬼看到狗肉和火堆时,他知道,弥勒来了。弥勒怕他们找不到出口,故意在出口处烧烤,这一着差点让龙鬼误以为是他人。他原想弥勒是世外之人,怎舍得杀生。再一推想,弥勒用心良苦,这狗肉可补众人气血不足,他实怀了一副救人心肠,未必想到遮掩身份。但是,为什么弥勒会知道出口?更奇的是,乜邪如何知道他会在那里?龙鬼百思不得其解。

他放下心事,走到一棵树前使劲拍了两下,大树竟被他拍下一块树皮,露出里面的洞。他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坛酒,打开嗅了嗅,了然一笑。龙鬼回望雪凤凰,如果他让弥勒中了毒,她会不会怪他?

他毅然去了酒坛的封盖,静静等待。轻微得几不可闻的衣袂之声自远方飘至,龙鬼侧耳听见,把封盖又重新掩好。一个爽朗的汉子信步走出,朝龙鬼笑道:“好渴!这位小哥,可有水喝?”龙鬼嘻笑道:“大叔你渴了?我这有好酒。”那大叔一听有好酒,立即趋向前走,满是急切之色:“哦?什么好酒?拿给我看。”

龙鬼笑道:“我这酒不单有荔枝烧、宜春酒、桑叶落、菊花秋这四种美酒,更有富平的石冻春,岭南的灵溪酒,长安的郎官清,洞庭的黄柑酒,怀州的香桂酒。九九归一,你说这酒味会如何?”

那人喜上眉梢,疾走几步挨到龙鬼跟前,笑道:“这真是一品奇酒!小兄弟,它可有名儿?”龙鬼不动声色道:“它叫天下归一。”那人道:“可肯让我一尝?”龙鬼道:“这酒性甚烈,大叔若只喝惯寻常的酒,还是不要沾惹得好。否则,酒色令人枯,一饮之后放不下,可就糟糕了。”

那人呵呵笑道:“小兄弟年纪虽小,大道理倒懂不少。我这人但得酒中真趣,不怕酒能醉人,如不嫌弃,只管给我喝。”龙鬼笑着把酒葫芦扔出,道:“再不给你,反显得我小家子气。大叔,接好了。”他手中暗暗含了内劲,葫芦虽去势甚慢,却着实重若泰山。孰料那人随意接过,拔了塞子仰头就喝。淡红的酒如天河倒倾,哗哗往他口中流去,去势飞急,却不见有一滴漏出。

龙鬼心下佩服,道:“大叔你懂武功?”那人暂停了停,赞叹一声“好酒”,温言笑道:“我懂武功。可比不得你酿酒的本事,几时教给我可好?”龙鬼笑笑。那人又忍不住再喝,渴望的神情如同三岁顽童,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那人咽下一口酒,用葫芦击打着树干唱道:“昔有嵇氏子,龙章而凤姿。手挥五弦罢,聊复一樽持。但取性淡泊,不知味醇醨。兹器不复见,家家唯玉卮。”唱罢又道,“可惜这等好酒少了美器相伴,否则滋味更佳。可惜,可惜。”

龙鬼不觉奇道:“大叔,你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喝这么快!”那人笑道:“你舍得在如此美酒里下毒,暴殄天物?我不信。”龙鬼听了这话,呵呵笑起来,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直视他道:“不愧是雪姐姐的师父,连我也舍不得杀你。”

雪凤凰恍惚中听到弥勒的名字,在昏沉中浮起微笑。她在一个美妙的梦里,看到他亲和地含笑走来。身畔花雨缤纷,祥霞流动,弥勒两手合十,竟是一派世外高人的超然洒脱。

弥勒沉吟道:“你等了我很久吧?”

是的,等了很久。雪凤凰在梦中应答。她仿佛回到从前,凤凰儿笑嘻嘻地搬了凳子,一边等着师父一边东张西望,没一刻安宁。在江湖上闯荡半年多,她已经累了,想想当日被师父揪着背书,那些苦楚回忆起来比蜜还甜。师父,你不要走,请让我陪你一起。雪凤凰来来回回地念叨这一句,梦中泪如雨下。

龙鬼无意再遮掩,笑道:“不错,我是在等阁下。”弥勒皱眉道:“叫我大叔很好,不必客套。”龙鬼一怔,道:“大叔……”弥勒如此自称,便不是佛门中人,他平素听到的传言,看来都是误会。他仔细打量弥勒,通身的气派仿佛名人雅士,说不出的丰神绝世。

弥勒和蔼地道:“你是乜邪的儿子?”

龙鬼一惊,手按在鞭子上,笑道:“大叔这都知道?”

弥勒柔声道:“因为你像你娘。”

龙鬼哑了声道:“你认识我娘?”

“对……雪湛公主……”弥勒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低下去,仿佛怕惊醒了地底沉睡的花,几乎像喃喃自语。他掩饰住悲伤的心情,走到熟睡的雪凤凰身边。

她梦中仍在甜甜微笑,这世上任何烦难都夺不走她的快乐。他看着,一颗心越发痛了,耐不得那心境,走到一旁略静了静,方回过头对龙鬼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爹,我暂时不想见他。”

眼看他就想离去,龙鬼只觉被他迫得无法思索,骤然打出一鞭道:“只怕由不得你。”

一个惊天的霹雳打下,一片汹涌的浪涛潮涌,一阵暴躁的狂风席卷,鞭影犹如泰山压顶,竟以绝大的气势夺面扑来,不容喘息!龙鬼手中之鞭杀气森然,全不似小小少年的出手,一上来便是惨烈至极的绝杀鞭法。每一鞭,割破漠漠长空,夹杂令人心悸的呼呼风声破空而来。

可一切攻势到了弥勒身上,都犹如梦幻空花,骤起骤灭。刹那间,只见弥勒随意走了两步,伸手在龙鬼眼前一拂,像是轻轻磨镜一般,龙鬼的凌厉杀气轰然寂灭。

龙鬼不服,又幻起振聋发聩的一招,仿佛千军万马遮天蔽日奔沓而来。长鞭上劲力汩汩流动,内力竟臻化境,连弥勒亦不禁动容。但他仅是眯起眼,依旧身形一闪,奇异地避过锋芒所在,劈出一掌。龙鬼的鞭影本已汇聚成云,凝结成一体就要如山洪迸发。这一掌却恰恰迎向云层的顶端,犹如红日暴射,喷薄而出的暖流映红了每一朵云霞。

霞光四散,龙鬼无法持续凝聚内力,稍一顿歇,浑然的鞭影被弥勒掌力的余波一击而破。他心中大讶,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式,居然轻松破解了他如此刚猛的攻势,不由荡开几步皱眉道:“雪姐姐的步法和大叔一样,初看简单,却恁地巧妙!”

弥勒左踏一步,右闪两步,手法更是撩人心神,闻言笑道:“这叫妙手云端步,凤凰儿使来比我好看多了。”说完,弥勒的手法略快了快,但听猎猎风声扬起,龙鬼顿感手忙脚乱,忽地烦躁地把鞭子一丢,叫道:“打不过你,不打了!”

弥勒停下手,叹了口气,回望雪凤凰甜美的笑容,沉吟道:“你爹想用我这徒儿骗我上钩就罢了,还想让你在我酒里下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说,我怎能见他?”

龙鬼吃惊地倒退一步:“你知道是我爹他……”他心念电转。幸好他终究没有下手,如果做了,可能毒发的会是他自己。弥勒和乜邪竟是互相心意相通,完全知道对方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