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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于飞(名盗雪凤凰二)(16)

龙鬼接口道:“好得很,我早撑不住了。雪姐姐,我们睡一觉,这些家伙想熬夜钻洞,就让他们去。”雪凤凰大觉有理,对众人笑道:“哪怕对面走过去就是地宫宝床,我也吃不消了。这墓地没体力可走不完,对不住各位,我们要先歇着啦。”他们俩走到一边,靠石壁坐了。里过和曲不平小声议论着闯关之道,雪凤凰和龙鬼嘻嘻哈哈全不在乎。罗怒和覃莨、杨楝等商量一阵,决定连夜试走看看,若是过分艰难,再等明日。

蒙秀想了想,从背囊里取出一件换洗的蓝布衣衫,径自拆出棉线,对罗怒道:“我们一路走一路丢线团,倘若迷了路,还可绕将出来。”众人大觉此举甚好,等了一阵,蒙秀绕了一手的线,走到左起第一个入口,深吸了一口气,道:“谁跟我进去一试?”罗怒走近,微笑道:“我先去试探,如有消息,一定返回来叫你。”取过她手中棉线。蒙秀痴痴看他,点头应了。

里过身形一闪挡住入口,指了指户绝道:“他跟你同去。”罗怒知他不信任,也不在意,对里过道:“不如让女人留下,我们两两一队,先探前四条路。既有线团指引不会迷路,曲先生也不妨留下看守。一旦大伙发现路途难行,就赶紧顺了线团先退回。你看可好?”

里过想想只能如此,便让罗怒、户绝一队,覃莨、黄笙一队,杨楝、封启骅一队,他和滕辽一队。八人依了蒙秀之法,均缠了一手的线团,鱼贯进入各路口,余下四人目不转睛等着。

雪凤凰和龙鬼不耐烦等,先依了石壁各自闭目小憩。等两人打了个瞌睡睁眼再看,蒙秀和曲不平已等了很久,几乎比先前呆在石室的辰光更漫长,依旧没有一个人出来。

蒙秀望穿秋水,死死盯住洞口发愣,眼神几近凝固。雪凤凰不忍,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蒙秀勉强一笑,全无平素洒脱仪态,甚是凄楚可怜。雪凤凰正待劝慰,忽然侧耳倾听,面露喜色:“有脚步声,他们出来了!”

罗怒和户绝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沮丧地摇头。户绝手臂上赫然一个血窟窿,曲不平大骇,叫道:“你受了伤?”户绝犹不自觉,奇道:“没有啊,老子就是迷了路,哪里受伤了!”等低头一看,讶然愣神,曲不平为他包扎时,他仍在搔头奇怪。蒙秀急忙细查罗怒上下,见他完好无损方放下一颗心。罗怒抹了抹额头的汗,心神犹自震荡,不忍蒙秀担心,故意轻松说道:“我们走了一盏茶工夫平安无事,谁知前路突然尽是机关,差点掉进陷坑里。好在我们福大命大,侥幸逃脱。”

他把大事化小,说得蒙秀满心欢喜地道:“人没事就好。”端了水囊送到罗怒口边。雪凤凰瞥见罗怒把腰间鼓鼓的水袋用手肘往后一推,情意绵绵地从蒙秀手上拿过水喝,不禁替她高兴,心下不由一叹。

龙鬼眼尖,不动声色地递上水囊,故意笑道:“姐姐你喝不喝?”雪凤凰夺过水囊灌了两口,又摔还给他,道:“小鬼,我想进洞!干瞪眼等他们太没劲,我要进洞寻到出路。”龙鬼半晌不语,见雪凤凰瞪着他看,不得不表态道:“姐姐想去我便跟去,说好不分开的。”雪凤凰摇头,语气萧索:“有谁和谁能真的不分开呢?你不想去,我不会强人所难。”龙鬼默然。

雪凤凰顿了顿,把他拉过一边,轻声问道:“起先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尚可瞒骗我说是为玉玺而来。现下你对找寻玉玺根本不起劲,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和我们一同进墓?你既有把握进来,此间必有出路对不对?可你对这十个隧道亦是不屑一顾,难道出路并不在这里?”

龙鬼抬起头看她,黑漆漆的双瞳晶亮地闪着,仿佛一下就看到她心里去,明白她所说的都将是真的。于是龙鬼漠然的语声穿过阴寒的墓穴,“你以为我是乜邪的儿子就知道这墓地的底细?你太低估我爹了。这一趟也是我的试炼,若我不能活着走出去,他不会再认我这个儿子。”

雪凤凰怔住,她几乎能感受到龙鬼的心在那一刻不曾跳动。乜邪,这个有苗疆老怪之称的千家寨主果然是个老怪物,为达目的连儿子亦可牺牲。而她在龙鬼的亲生父亲把他推向这个死人墓后,又不断在质疑他的诚信,她看得出他眼中的忧伤。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找出路呢?雪凤凰在心里默默地问。难道你想听之任之,在千钧一发之刻,试探父亲的爱意和狠心究竟哪个会占据上风?她不由苦笑。就像她自己,有时也恨不得这陵墓找不到出路,而后弥勒会从天而降做救她的英雄。

雪凤凰心下一酸,她痛恨自己的软弱,那是年少轻狂时不曾拥有的心事。可是,哭也好痛也好,只要能见到弥勒怎样都好。有太多想说的话,想问候的心意,以及默默地看着灰衣光头的他。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无论是在那蓝天之下,抑或这黄土之下,雪凤凰都相信会再见面。这期望将支持她走出这个陵墓,她要成为红线,证明给他看,她是他的得意弟子。然而,如果不再见,那又如何?她不敢去触碰这个可能。倘若真的再不相见,永不相见,她又该如何。

雪凤凰呆呆地站着,正在此时覃莨、黄笙狼狈蹿出,似乎后面有狼在追,一溜烟冲出洞口老远,这才停下来大口喘气。他们一脸苦相吸引了雪凤凰的注意,她抛下心事,凝神看向两人。覃莨和黄笙惊吓过度,好半天回过神,眼神趋于平稳。曲不平迎上前问:“你们也中了禁制?”

覃莨摇头又点头,像倒豆子一般飞速地说道:“前一半路顺溜得很,不想后一半路,脚底像粘了千斤重泥,偏又像鼠蚁咬弄。我们用火照了,居然全无异象,只是步子恁地变重,不知什么缘故。一旦走回便顺得多,越想越奇,不敢久呆。”黄笙咂舌道:“里面有鬼!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唉唉,越走越怪,火折子又熄了。真是要命!”

曲不平凝神蹙眉,细思个中奥妙。不多时里过亦和滕辽负伤逃回,双腿鲜血淋漓都插着小箭,好在伤口不深,行走尚不碍事。雪凤凰和龙鬼凛然互视,收起了对隧道的轻慢之心。

众人围坐疗伤歇息,等待最后一拨人出洞。杨楝、封启骅去得越久,中伏的可能越大,众人的心悬了起来。在希望犹如风中残烛欲灭未灭之际,杨楝阴沉了脸自隧道的洞口踉跄走出。封启骅没有出来。里过犹疑半天,忍不住问道:“老封人呢?”杨楝闷气道:“死在里头了。”说完,看见罗怒等人都出来了,惊疑的神色才镇定收住,丢下一手的线团颓然坐在地上。

里过、曲不平、户绝大惊,里过冲到他跟前,急道:“你再说一遍!老封是怎么回事?”杨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道:“我怎知道?他在我身后突然没了声息,鬼晓得他是死是活?这家伙,明明叫他跟紧,偏要跑到前头去,差点迷了路。要不是我机警,他早死过好几遍。哼,等在前头走多了,又怕机关多躲到后面去。和他进洞不如找只狗!”他言辞闪烁,众人起了疑心,里过忍不住道:“你不会杀了他吧?”杨楝冷笑道:“我的功夫确可杀得了他,却脏了我的手。他算什么东西!你们不信,自己去找。怕是在哪里中了伏,没了知觉,连我喊他几十声都没听见。”

里过将信将疑,见他咬定与封启骅失踪无关,也不想坏了两方难得的和平处境。但封启骅这一去,本来平衡的局势越发向五族倾斜,黄笙既是奸细,剩下就他和曲不平、户绝对抗五族。好在雪凤凰和龙鬼决不会坐看他们出事,略略让里过放下心事。

外面的山谷已是沉静的夜,倦意涌上每个人的心头。雪凤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一众人僵了不说话,便道:“谁有气力进去寻封大叔?剩下的人赶紧安置歇息,否则累也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