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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爱(45)

陈曦想,如果可以,就让她当最后那个人吧,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忘掉陆雨,再也不会忘掉那个美好的少年,他住在她的心里,永远都在。

她要活着,替他活着,守着他活着。

随着过往被一点点捡起来,随着回忆逐渐清晰,陈曦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不像话。

她原本是个会撸起袖子打架的疯丫头,更会牙尖嘴利的奚落旁人,如今却彻底安静下来。她每天沉迷在书里,看《时间简史》,看《优雅的宇宙》,看一切陆雨曾看过的书。她的心空了,只能凭借这些来填满、来缅怀。

可纵然她在阳台看书,闫文清还是会陪着她,准确的说,是看着她。

被人这样盯着的感觉很不好,陈曦更不喜欢出门,她不愿多此一举,自寻烦恼。

周家年不得不到陈家继续心理治疗。

聊过几次,再催眠过一次,周家年发现陈曦的精神状态已经一切正常,她能够坦然面对陆雨的死,不再逃避,也没有了潜在的自虐倾向,完完全全的正常了。

这个结果令周家年感到意外,他有些诧异,又忍不住怀疑。

他不知是陈曦掩饰的太好,还是,她真的仅仅个性变了,变得不再爱说话,不再爱笑。

她一笑,都带着悲。

这一切顺利的反常,周家年心里不安,等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特地带了一样东西。

——那只叫β的猫。

上回在戈壁,陈曦独自离开时,把猫留在了周家年的车上,还拜托他回来交给温寒,陈曦得救后一直再没问过猫的下落。如今这只猫仍旧在周家年这儿,他还没有还给温寒,他需要再进一步确定陈曦的精神状态。

β瘦了不少,小肚子消下去了,两条后腿也没再往外撇,不过几天都学会了猫扑,这会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扑来扑去,小尾巴翘的很高,滑稽的很。

陈曦远远看着,嘴角是个很浅的笑意,有种大梦初醒,荒唐一生的感觉。

周家年故意试探的问她:“这猫你打算养么?”

β玩累了,过来蹭陈曦的脚踝。这只猫从小被遗弃,最没有安全感,特别喜欢人挠它的脖子。原先温寒不喜欢猫,更不喜欢碰触猫,所以总是陈曦将它抱在怀里逗,自然而然的,β跟她亲近。

如今它亲昵的在陈曦脚边转来转去,还卖萌一般喵喵叫了两声。

陈曦垂眸看着,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抱它。

她只是淡淡的说:“还是给温寒吧,这是他捡的猫,又不是我的。”

周家年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人,可陈曦的脸色一直平静,那双眼滴了墨似的,没有丁点波澜。就连提到“温寒”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不避不讳,仿佛在聊一个陌生人。见她这样漠然,周家年才真的相信陈曦已经坦然面对过往了,他心下稍安,说了声“好”。

β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她的腿间窜来窜去,无忧无虑。

陈曦仍是平静的笑。

她说:“家年,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并给他。”

“什么?”周家年好奇了。

陈曦去卧室再出来,手里多出来一个手机,屏幕黑黢黢的,早就没电关机了。她交给周家年,笑道:“这也是温寒的。”

这是温寒的东西,跟她再没有关系,她也没有权利处置,所以,还是应该还给他。

随便他扔了也好,丢了也罢,通通与她无关……

陈曦清醒过来,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旁人,她是个罪人,要用一辈子来赎罪。

-

温寒见到周家年,是有些意外的。

他摸出一支烟,含在唇边,却没有立刻点燃,只是在齿间轻轻咬了咬,烟草的味道悄悄渗出来,清冽如常。

周家年道明来意,将猫笼和没电的手机放在温寒办公桌上。

温寒含着烟微微一滞,他极快的垂下眼。顿了顿,手指轻轻一划,打火机窜出幽蓝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眼底,是小小的两簇。修长的手拢着火苗,温寒低头点燃。烟草烧着了,发出嘶嘶声,烟雾迅速袅袅升起,弥漫出一片茫然的白雾,像是一道墙。在这片白雾后面,他抬起了眼,是一脸克制的淡漠。

温寒说:“这是陈曦的意思?”

“嗯,”周家年说,“她说这是你的东西,跟她没关系,如今物归原主。”

这样绝情的话,真像那个自私的女人会说的……那片惨白的薄雾后面,温寒轻轻笑了,他弹了弹烟灰,嘴角笑意越发落寞。

恹恹看了β一眼,温寒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

他明白的,他送了陈曦最后一程,如今陈曦彻底醒过来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愿守着那个人,再不需要任何的替代品。

温寒忽然发现自己愈发可悲。

他刚刚往外面的世界踏出一步,就这样被一剑斩断了。

靠着椅背,温寒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烟,胸口被挤得好满,可心底还是好疼。

-

把手机丢在垃圾篓里,温寒提着β去食堂吃饭。

暑假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到处空空荡荡的,食堂也不例外。温寒坐在角落里,对着餐盘慢慢吃着。从他眼里,看不出滋味如何、好不好吃,完全是应付差事的模样。

吃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来今晚在桂林公馆有一场宴席的,但他忘了……

可是,温寒不去,根本不会有人找他,而且,也没有人希望他去。

温寒滞了一滞,又低头一口一口咀嚼。

-

今天的桂林公馆里,是许家的宴请。

盛世的董事长许汝昌过来出席商界会议,许星竹虽然对盛世的生意没兴趣,拿钱乱投资,可作为儿子,还是要尽心尽力替父亲母亲接风洗尘。张冲是许家的表亲,叫许汝昌舅舅,所以今天也在。姚安琪也在,她家和许家是多年的朋友。

姚安琪和张冲很熟,这会儿偷偷问他,“温寒怎么没来?”

“他来干嘛?自讨没趣么?”张冲撇撇嘴,不屑道,“他算什么东西?”说完,张冲格外厌弃的提醒姚安琪:“安琪,温寒这人手里是沾过血的,他的心最狠也最冷,他害死了我大哥,我这辈子都不会饶了他的。”

张冲口里的大哥也是许星竹的大哥,更是许汝昌的长子,一表人才,可惜——命短。

-

温寒提着猫笼回小区,经过保安岗亭的时候,他脚步顿住了。保安和他打招呼,“温先生,回来了。”温寒垂眼看了看β,β难得没拿小屁股对着他,它这会儿喵喵叫了两声,可怜的要命。

这种羁绊牵扯进了心脉,渗进骨髓里,还是会疼。

温寒沉沉看了它一眼,将β交给保安。

家里空无一人,灯亮的一瞬间,屋子里冷冷清清,一目了然。

洗了澡,他在阳台抽烟,对着迷茫的夜,眨了眨眼,还是觉得疼。

温寒掐灭烟,写了一封邮件。

收信人依然是Stephen,这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而这封邮件静静躺进某个邮箱,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