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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Ⅰ-Ⅲ】(出书版)(47)

秋长风在地上滚了下,并没有醒转,只是素来苍白的脸色仿佛更青了些。

忍者要追人,素来不死不休,叶雨荷虽跑了很远的路,但显然这里也不是安全的距离,她本来应该再跑远一些,可她突然就停在这里,倒很让人奇怪。

叶雨荷盘膝坐在地上,长剑也插在地上。

月华如霜,霜花凝在长剑上,泛着青光。青光折在叶雨荷的脸上,抚摸着她蹙着如弯月般的眉头。

她很少说话,看起来很冷,只有月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才看出她清澈的眼眸中好像带着分忧伤。但那忧伤如同月影,不仔细看,看不到明月中还有暗影,但就算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暗影究竟意味着什么。

长剑有影,伫立在那里,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的孤单。

远方有影,影子在动,慢慢地接近了这片密林,停止不动。

那影子如同风吹草浪,树影婆娑,很有质感。但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又如张牙舞爪的怪物,狰狞丑恶。

叶雨荷缓缓抬头,望向那群影子道:“藏地九天,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难道你真如秋长风说的那样,不过是只懂得暗算的鼠辈?”

原来那些影子般的物体,就是东瀛忍者。

叶雨荷面对诡异的忍者,居然面色不改清冷,端是胆色惊人。

呼的声响,一人从影子中纵出,如蝙蝠振翅,待敛了黑衣时,人已到叶雨荷身前三丈。

那人正是藏地九天。

藏地九天眼中也带分惊奇,似乎没有想到连杀他三个手下,救走秋长风的人,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叶雨荷望着藏地九天,没有拔出插在地上的利剑,只是平静道:“难道你每次不像蝙蝠一样飞着出来,别人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她话语平静,可其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藏地九天目光如芒刺般,蜡黄的脸上露出猥亵地笑容,“你敢和我这么说话?我保证你很快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话中当然也有别的意味,他的目光正盯着叶雨荷耸起的胸前。

叶雨荷没有被激怒,反倒嘲笑道:“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能保证了吧?”

如果秋长风能逃,藏地九天就跟秋长风的姓。

这句话,叶雨荷当然也听到了。

藏地九天蜡黄的脸几乎要变成了茄子色,狞声道:“我……”他本来要说我保证你也逃不了,可任凭他再厚的脸皮,这“保证”两个字也实在说不出口,“你真以为秋长风逃出去了?”

叶雨荷冷淡道:“我只知道他现在不在你的手上。”

藏地九天大笑起来,“可他很快还要重新回到我的手上,你知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防备他从水中逃走?”

叶雨荷没有回应,她的确也有些好奇此事。因为在水中的时候,秋长风好像清醒了很多,但一到岸边,秋长风毒性遽然发作,叶雨荷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藏地九天得意道:“我不怕他从水中逃走,相反……他若从水中逃走,只有昏得更快。我还不想他死,因此用火黄配风絮让他昏迷,但他的体质的确超过我的想象,竟能撑住不倒,但他一入水,火黄、风絮配上水流在他体内,就变成迷性更强的毒药,他就算入水,还是逃不过我的掌控!”

叶雨荷这才明白秋长风为何会晕倒,心中凛然,表面平静道:“你费这么多的工夫,带了这么多人来,难道就是想抓他,找回《日月歌》?”

藏地九天冷哼道:“《日月歌》我一定要,秋长风我也要杀!”

叶雨荷皱了下眉头,缓缓道:“难道你们没有别的目的?”

藏地九天不由得一怔,反问道:“我们还有什么目的?”

叶雨荷目光一凝,盯着藏地九天道:“十万魔军的目的。”

藏地九天茄子般的脸色遽变,嗄声道:“你说什么,十万魔军,你怎么知道……”他突然顿住话语,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十万魔军?什么是十万魔军?

为何藏地九天听到“十万魔军”几个字,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草色青青,青的如人骇然的神色,蛙虫不鸣,似乎也震惊“十万魔军”四个字的魔力。就算风吹过,都带股阴森入骨的魔气。

叶雨荷还是神色自若,缓声道:“五个月前,定海出了件命案,本是告老还乡的李姓工部侍郎突然毙命,化作了一摊血水。但工部侍郎临死前,用血写下了一个‘鬼’字。”

她口气平淡,可不知为何,旁人听了,都觉得有种森冷的味道。

藏地九天目光转动,“鬼……这世上真有鬼吗?”他似乎也被叶雨荷的语气感染,话语中带了分森森的味道。

叶雨荷凝望着长剑道:“但那件血案并非第一件,之后的五个月内,先后十来个告老还乡的朝廷命官身死,死后都是化作一摊血水。命案先后发生在定海、长亭、九山、岑港等地,惊动了沿海的临山、观海等卫所的指挥使开始调查此事。”

她突然说及无关的事情,藏地九天竟听得仔细,并不打断,似乎对这些血案颇有兴趣。

月色下,叶雨荷留意着藏地九天的表情,又道:“但命案并未终止,反倒愈演愈烈,后来朝廷致仕的吏部尚书去普陀山进香之际,虽得观海指挥使乔舞阳护送,却还是死在普陀山,化为血水,而乔舞阳竟也死在那里,临死前却留下两句话来……”

藏地九天目光闪动,问道:“什么话?”

叶雨荷盯着藏地九天,一字字道:“龙归大海终有回,十万魔军血不停!”

藏地九天一震,低声道:“原来……”可原来是什么,他却没有说下去。

叶雨荷接道:“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你们做的!”

藏地九天一字眉耸起如山,慎重道:“你说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做的?”

二人对望,像均被魔军一事震撼,却没有留意到脸色铁青的秋长风,虽是紧闭着双眸,脸上好像突然露出分古怪之意。

叶雨荷并未注意到秋长风的异样,冷然道:“不错,若不是你们做的,还有谁会有这种胆子?”

藏地九天神色本惊疑不定,闻言嘿然一笑道:“是我们做的又如何?”

叶雨荷眼中杀气一现,缓缓道:“杀人偿命。既然是你们做的,你们就要留下命来!”她蓦地伸手拔剑。

藏地九天忍不住退后一步,仰天长笑道:“就凭你?”他方才见叶雨荷连杀三个忍者,对叶雨荷的剑术,也是心有忌惮,可不信凭叶雨荷一人,就能对付这些忍者。

叶雨荷缓缓吸气道:“不错,就凭我……”她长剑一转,寒光闪烁,众忍者见状,心下凛然,只以为叶雨荷要上来厮杀,不想叶雨荷一弯腰,又把秋长风拎在手上,纵身向密林奔去。

藏地九天怔住,转瞬恍然,叶雨荷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喘息片刻,为逃命赢得时间。一念及此,藏地九天大笑道:“你现在才逃,不嫌太迟吗?”

黑衣一振,藏地九天蝙蝠般凌空而起,他那黑衣直如羽翼翅膀,诸多妙用。不待他吩咐,众忍者就如浪水般层叠前行,近了密林,离叶雨荷越来越近。

藏地九天早就算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叶雨荷逃出密林。

就在这时,叶雨荷突然就地一滚,似被摔倒。

藏地九天见了,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寒意。他跳得高,看得更远,因此更早看到些方才没有见到的事情。

密林黝黑,但仍有月色撒入。那点点的月光落在了密林之中,突然泛起无数锋冷的光芒。

那寒芒蓦地现出,带着杀机,让人望见,忍不住地惊怖。

藏地九天只是看了眼,就忍不住怪叫道:“撤!”

“撤”字未出口,密林中倏然起来一阵狂风,然后就是嗡的一声。那声嗡响如百琴合鸣,奏着天山雪冷般的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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