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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Ⅰ-Ⅲ】(出书版)(46)

秋长风冷冷道:“你就跟我姓?”

见藏地九天脸色铁青,秋长风目光流转,突然叹口气道:“你既然稳操胜券,不急于出手杀我,当然是要取《日月歌》了。”

藏地九天眉头一耸,缓缓道:“不错,你把《日月歌》给我,我不杀你。”他倒不怕秋长风拖延时间,只因为他太了解风絮和火黄加在一起的威力。

秋长风身躯又晃了下,伸手入怀道:“事到如今,这本书不给你……恐怕不行了……”他右手还未掏出之际,左手遽然一展,几点寒光陡向藏地九天打去。

藏地九天怒吼声中,凌空而起。

他不是没有防备秋长风使诈,但未想到秋长风障眼法使得也是出神入化,他虽纵起,但仓促之间,只是旱地拔葱,远没有往日的从容。

他振衣一展,本以为秋长风偷袭于他,就要倒退反向而走,因此空中稍顿,就要向秋长风扑去。这本是想当然的事情,藏地九天本性高傲,自恃功夫,知道秋长风中毒,绝不认为秋长风敢向他这方向逃命。

可秋长风偏偏选择了藏地九天所在的方向。

暗器飞出时,秋长风就脚底用力,和暗器一起飞了出去。

那几点寒光没有射到藏地九天,却射到他身后几个忍者的身上。那几个忍者闷哼声中,两人倒地,两人踉跄闪开。秋长风冲到他们的面前,身形拔高,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他无暇出手耽搁,争取的是要命的时间。

他必须趁藏地九天追来之前逃出画舫,他中了毒,他无心恋战。

他掠过那几人的头顶时,心中一沉,因为他已看到前面的忍者不拦反退,一退就退到了两丈开外。有手持武士刀的人等待聚力一斩,有人伸手入了囊袋准备暗器伏击,还有两人手持铁链,看来就要把他捆在当场……

忍者的刀法、暗器、毒药都是极为诡异,他们以退为进,错落有致的布成狙击圈,就是要挡秋长风片刻,让藏地九天攻来。

秋长风费尽辛苦争取到的空隙,被这一退,反倒堵得严严实实。秋长风心虽沉下去,可刀却拔起。

刀光起,如流星经天。

人未到,刀光先至,刀光起,人头落。他一刀就斩了两个手持铁链的忍者,可如风般的身形终于顿了片刻,他蓦地发现,已到绝境。

生死关头,他的脑海反倒清晰非常,敏锐地看到手持武士刀的人正在吸气蓄力,伸手入囊袋的忍者手上已多了十字镖,有个忍者手持吹筒,正在留意他的步伐,若是被吹筒中的毒针射中,他不想死都难。

可最要命的是藏地九天终于扭转了身形,扑到了最高点,就要发动他的绝招九天应雷!

船舷就在眼前,对秋长风来说,却像是远在天涯。他长吸一口气,突然笑了,笑容中带了分难解的意味。

因为他蓦地见到了一人从那几个忍者身后腾起,拔剑。

那人不是忍者,却比忍者来的还要突然。那身形熟悉,熟悉的让秋长风在那一刻,并没有想到了死,只是忽然想到秦淮河畔的当年……

那时柳条正媚,雨丝寒寒,他像个小叫花子般躺在泥泞中,饿得奄奄一息,甚至比他在如今的秦淮河上,还要临近死亡的边缘。

繁华对应着落寞,奢华映衬着贫贱。河上画舫上过着一掷千金的生活,但他却因为饥寒交迫难以再挨下去。

那时虽是春天,可在他心中,却如严冬腊月般的寒。

他那时候想到了死,可有只手递过来——娇小白净的手上拿着个干干净净的馍,无视旁人诧异的目光,用着比春风还柔软的声调道:“你吃吧。”

那柔软的声调,清纯的容颜,就如春风般,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

他那时还小,但早不知道流泪。可见到那馒头的那刻,鼻梁再次酸楚,脑海中从此刻下那洁净的小手,如花的容颜……

原来……死虽容易,忘记太难!

那莹白的小手当然早就长大,握的不是馒头,而是略窄的宝剑。就如他从卑贱的乞丐,变成如今风光的锦衣卫般。

流年如箭,射得目眩,射出惊艳,很多人都被时光之箭雕琢改变,早忘记箭矢破空,曾经划过的弧线。

可他没有忘记。他永远忘记不了那年的柳絮飞舞,铭心的相见——相见如电。

电光突起。

肃杀肃然的甲板上突然掠过了炫目的闪电。

闪电总先于雷声,虽无雷声撼人心弦的震颤,但有惊人心魄的留念。

忍者之后,有人从船舷处窜出,拔剑,挥剑。

拔剑有如弩射、挥剑有如电闪。电闪不过几瞬,发镖的忍者不等镖飞,手腕早断,握刀的忍者不等吸气喉间,喉咙就被贯穿个大洞,那吹针的忍者不待吐气,针筒被电光劈裂,毒针反噬,尽数地打在他的脸上。

电闪转念,就有三个忍者倒了下去。

雷声至,藏地九天睚眦欲裂,他在高空,看得更加清楚。他早看到有人拔剑,拔剑如电,刹那间就杀了三个忍者。

好快的剑!

好炫的剑!

那本是浙江十一府头名捕头的剑——叶雨荷的剑。

叶雨荷突然出现。她在青田时,束手束脚,实在是因为遇到的已是忍者中的绝顶高手,事发突然。可这刻她蓄谋出剑,先发制人,却让忍者猝不及防。

她蓦地出剑,连杀三人,没有片刻的犹豫,就一把抓住秋长风,倏然纵起,落入了秦淮河中。

这时才有劈劈啪啪的一阵响,忍者的暗器,尽数地打在船舷之上。

呼的声响,藏地九天落在船舷旁,见到水花四溅,就像看到一条鱼儿跃到大海,蜡黄的脸色更黄,一字眉几乎要变成了两条棍子,他只是说了一个字,“追!”

几十个忍者没有犹豫,纷纷跳下河去。

藏地九天目光森然,咬着牙,狰狞笑道:“秋长风,你跑不了,上天入地,我都要把你揪出来!你杀了我弟弟,我就要杀了你全家,鸡犬不留!”

秋长风没有家人,他本是个养子,他被秋耿收养时,孤单一人。秋耿虽好,但秋耿的家人对他,却视为陌路。他若听到藏地九天这么说,肯定会笑出来。可他现在只是眯着眼睛,屏住呼吸,任由叶雨荷拖着他在河中游走。

他看着叶雨荷时,神色的迷离、眼中的深邃好像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温柔和思念。可是叶雨荷并没有看见。

叶雨荷人在水中,游鱼般地穿梭,很快钻出水面,游到了岸边。

她终于松开了秋长风的手,但还握着那把青光闪烁的长剑。

近在咫尺,看着叶雨荷刀削般的肩头、弱不胜衣的腰身,秋长风脸上的柔情早随水不见,叹口气道:“叶捕头,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救了我。”

他的确有点搞不懂,叶雨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画舫上?

叶雨荷冷冷地望了秋长风一眼,问道:“你还能走吗?”忍者随时会到,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当然不能在此停留。

秋长风身形晃了下,说道:“能!”他话音未落,脸色陡然一变,整个人也仰天倒地,双眸紧闭,竟昏了过去。

叶雨荷一惊,低声道:“秋长风……”

秋长风不应,双眸紧闭,可脸色铁青,看起来中毒更深。

叶雨荷微凛,从未想到过,秋长风中的毒,发作起来如此突然。忍者就要追来,她带着秋长风,肯定跑不远。

神色略有犹豫,望着秋长风苍白的面孔,突然想到怀中还有的那个马蔺叶编的蝉儿,叶雨荷轻叹口气,剑交左手,右手拎起了秋长风。

秋长风绝对不轻,但叶雨荷拎起他来,好像也没费太大的气力。她猫着身子,行走的也如狸猫般轻盈。

这漫漫长夜,似乎没有尽头,但秦淮歌舞,却已渐渐歇了。

再繁华的秦淮河,岸边也有荒凉之地。叶雨荷拎着秋长风奔走在荒凉之地,盏茶的工夫,到了处密林附近,喘口气,将秋长风丢在地上,突然盘膝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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