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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88)

宇文护死了?在他们四大护卫的守卫下死了?他们难以相信,但不能不信。

宇文护扑倒那一刻,他们就冲了过来,连同寇祭司、裴矩一起冲了过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杀了孙思邈!

宇文护虽死,但命令还有效,孙思邈绝不能活着出了这中军大帐。

六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冲来,这六人合力出手,天底下没有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孙思邈也绝对不能!

孙思邈立在日光烟尘下,只在望着牛皮帐上的那个洞,沉吟不语,似未将六人联手放在眼中。

帐中军士均是诧异的神色,不信他这时能会如此镇静。

难道说他从昆仑复出,就为了和柳如眉一起复仇,他杀了宇文护后,再无牵挂,因此连生死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所有人的诧异几乎全变成了震撼,因为战局几乎在片刻就出了结果。

孙思邈未出手时,战局就有了结果。

随风才要挥手发出暗器时,背心突然挨了一掌。

那一掌如博浪之锤,力重千钧地落在随风背上,随风饶是轻功高明,但也禁不起这要命的一掌,不待怒吼时,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整个人也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一口一口的鲜血在呕,显然活不成了。

不等随风落地的时候,月影已拔刀。

他如银月的弯刀被孙思邈击飞,但他身上还有刀。

刀如眉,小巧尖锐,就算没有那银月的弯刀,凭这把刀,他自信还可和孙思邈一较长短。

可随风的异样让他扭头一瞥。

他瞥见裴矩收掌,随风飞了出去,他立即明白了一点,裴矩击杀了随风!

裴矩击杀了随风?为什么?

困惑不过是转瞬之间,裴矩收掌出掌,第二掌就向月影击来。

他疯了?他难道要杀光四大护卫?

月影念头一闪,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他立即挥刀,一刀划向裴矩的掌心。生死关头,无论如何,当以自保为第一要义。

云翳立即撒网,向裴矩罩去。

四大护卫本是一体,一个有难,当然会齐心协力。

月影心中一喜,可转瞬一惊,因为那天蚕罗网空中一转,竟将月影罩在网中。

月影顿时浑身发麻,那一刀击在半空就已凝滞,裴矩手掌一绕,避过那小巧的银刀,一掌击在月影的胸口之上。

“嗖”的一声响,裴矩凌空翻了出去,那点银刀如流星划过,擦他肩头而过。

裴矩轻伤,月影毙命。

被裴矩一掌击中胸口,比被一枪刺中胸口还可怕!

可他临死前还是发出了一刀,他倒下的时候,五官溢血,牙关紧闭,不看杀他的裴矩,却看着云翳。

他死也不明白云翳为何会对他出手?

日照怔了下,他的目标本是孙思邈,可不想变生肘腋,只是刹那的工夫,四大护卫就死了两个。

死在裴矩和云翳的手上。

他武功高,但头脑未见得转得快,只知道要暗杀宇文护的人,他就一个不留。可宇文护死了,为何裴矩、云翳并不联手对抗孙思邈,反倒向自己人下手?

网一收又张,霍然向日照撒来。

云翳几乎毫不停留向日照出手,日照大怒,嗄声道:“为什么?”他喝问声中,竟不躲避,霍然冲上,双掌一分,那天蚕罗网虽是刀砍不断,但竟被他硬生生地撕了两半。

日照的一双手,犀利之处更胜利刃。

云翳脸色灰败,立即爆退,日照或许想不明白,但武功之高,他难望项背。云翳退,可裴矩转瞬冲了过来,掌势轻飘如鸿毛,掌力却如泰山般向日照击来。

一阵爆豆般的响动,在那一瞬的工夫,日照、裴矩不知对了多少掌。

二人一合即分,裴矩再次倒飞出去,落地时身形一晃,竟然吐出口鲜血。

日照却是怒吼一声,一掌向身后击了过去。

他全力击退裴矩,却不想一人轻飘地到了他身后,然后他背脊一麻,全身暖洋洋地发软。

有人偷袭,他中了暗算!

他一掌击出,击在空处,一颗心坠入了深渊之中。

他以为偷袭他的人是孙思邈,可他回头时才发现,出手的竟是寇祭司。

寇祭司一击得手,闪身远远地退后,只说了一句:“日照,你完了。”

他只发出了一针,那针刺在日照的脊背上,不但破了日照的罩门,还下了一种蛊,日照就算是金刚转世,也绝对抵挡不住。

日照未动,脸上淡金之色却已黯淡,就算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也再激发不出他的一点光芒。

他目光缓缓地望过去,一脸茫然,见到孙思邈望着他的眼中似有悲哀,见到寇祭司依旧黑着脸,见到云翳似乎脸有愧色,又见到裴矩虽嘴角还有些血,但也带着笑。

“为什么?”

日照长吸一口气,只感觉天旋地转。

月影、随风死了,他也中了寇祭司的暗算,本来联手对抗孙思邈的六人,如今倒下了半数。

可是为什么?他不明白。

其实何止他不明白,帐中的周兵,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

大多人在宇文护死后,都和无头苍蝇一样,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一直留在那精巧的箱子旁。

斛律琴心奇异地消失不见,但他却如亘古就立在那里一样。

他话并不多,做的事情也不多,他似乎只是去了陈国建康一次,然后抓住了斛律琴心,逼陈国交出孙思邈。中军大帐中天翻地覆,或死或伤,局面百转,但他却在局外。

或许……他并非局外,但这局他异常地了然,因为局本是他布下的,所有人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他未看日照,只是看着孙思邈,突然淡淡一笑,眼中又现出逸飞的大志。有这种大志的人,当然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就不顾大局。

孙思邈却未笑,他身在局中,可显然比所有人都最先了解到关键所在,因此他在六个高手围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动手。

大局已定——从那一枪刺杀宇文护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变化。

剩下的不过是大局后起的余波,虽对一些人来说,还是生死攸关,但早在开局的时候,就已定下了答案。

他望着那箱子旁的普六茹坚,脑海中又闪回到在昆仑的情景。

那时候,他虽孤独,但并非一个人。

普六茹坚也在静静地望着孙思邈,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想的是不是怎么除去孙思邈?

帐中六大高手转瞬死伤惨烈,孙思邈还安然无恙,但这是周营——周国的天下,宇文护死了,普六茹坚可算是这里的第一人,他开口的一句话,可定任何人的生死。

普六茹坚终于开口:“师兄,我们终于又见了。”

他没定别人的生死,开口不过是寒暄,他说话的对象是孙思邈,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分淡淡的笑,如同老友许久不见的一声寒暄。

可所有人几乎难信自己耳朵!

师兄?

普六茹坚叫孙思邈师兄,为什么?他们怎会是师兄弟?这十三年前的情敌,怎么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牵绊?

孙思邈看了普六茹坚很久,这才道:“不错,我们又见了。杨坚……你我都知道,我们总有见面的那一天。”

他更喜欢叫眼前这人为杨坚。

普六茹坚笑了,喃喃道:“不错,我们总有相见的一天。”

他叫普六茹坚,但他本姓杨,就叫做杨坚,其父杨忠在关中排不入八大柱国之列,但颇有战功,因此被赐鲜卑姓普六茹。

在北朝诸国中,虽说早有汉人参与朝堂之事,但得鲜卑赐姓还是荣光的事情,也是提高门第荣耀的事情。

一些人恨不得整天将赐姓挂在嘴边,可他也喜欢孙思邈叫他杨坚。

他一直都认为,荣光本不是需要别人赐予的,所有的一切,他都是在靠自己的双手获取。

他唯一有些依靠别人赐予的是,独孤信当年在孙思邈失踪后,将女儿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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