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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72)

传国玉玺如果能够失而复得,就可说明陈顼受命于天,百姓群臣无知,或许因此拥护陈顼。

吴明彻、徐陵这些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渲染寻龙一术,真正的用意却是宣扬陈顼的受命于天。

一切都是陈顼自欺欺人的把戏,不过陈顼却没想到过,陈叔宝会因为玉玺失窃去了响水集,陈叔陵更早动了玉玺的念头,更为波折的是,李八百也参与了此事,这才掀起了轩然大波。

孙思邈终于将一切想得透彻,可却没有再说,他没有豁然开朗的意味,心中反倒有分悲哀之意。不为自己,只为一些人的痴迷难以解脱。

风更冷,咳声不停,孙思邈终道:“天寒了,将军小心身体,请回吧。”

淳于量最后看了孙思邈一眼,那目光中有歉然,也有萧索,他默默地转动轮椅,出了大堂,不知是忘记还是怎地,竟没有去拿那掉在笼外的铜钥匙。

灯光昏暗,照在铜钥匙上,泛着微薄的光芒。

孙思邈见了,眼中也有光芒闪烁,陡然间皱了下眉头,突变了脸色。

淳于量转动轮椅出了大堂,不敢回头去望,他那一刻只想走得远远的,因为他实在做不了更多。

至于明天的事情,他头一次有了推到明天去想的念头。

只是他还在庭院时,望着院中梧桐萧索,突然脸色也变。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颤动——那不是来自心底,而是来自地底的颤动。

沉雷闷生,江陵城那一刻,如同都在颤动!

不是雷声,是马蹄声——北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淳于量虽不良于行,毕竟久经疆场,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有千军万马涌了过来,心中大惊,转动轮椅才出院门,就见长街警声连连,有百姓兵士涌上了街头。

城守萧思归早披甲出门,见到淳于量,立即道:“淳于将军,好像有大军犯城,我去看看。”

他翻身上马,直冲外城。

淳于量等不及消息,早命手下推着轮椅向城北,未到半途,就有兵卫禀告:“淳于将军,有兵到了江陵城北,敌人究竟是哪路,还不知道。”

淳于量心中惊诧,却终于到了城北,登上城门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夜正浓,月淡星繁,可城下的火光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繁多。

那铺天盖地的火光从远方蔓延而来,气势汹汹,如银河般流动,到了城北仍未止歇,向左右流淌过去。

不大的工夫,有兵士来报。

“敌军封了城东!”

“敌军到了城南!”

“敌军困住城北!”

半个时辰的工夫,敌军铁骑铮铮,已将整个江陵城困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第八章

救难

江陵城大乱,城中百姓早被惊醒,喧嚣阵阵。

萧思归见敌势浩大,立即召集了城中的陈兵分赴各面城门把守,自己却抢到淳于量身前道:“淳于将军,墙头危险,请将军到城下躲避。”

淳于量见他虽有紧张之意,却不慌张,暗自赞许,缓缓道:“城中有多少守军?”

“不到五千人。”萧思归脸有愧意,紧接着又道,“敌人四面围城,来意不明,末将已分派人手守住江陵城墙四面,剩下千人左右随时支援,可只怕城久失修,敌人众多,难守几日。”

以前的江陵城虽繁华,但梁元帝被杀城破时,曾遭西魏军屠城,眼下甚为萧条,目前虽被陈国占领,但不过是陈国在江北的一座孤城,难有作为。

因此陈国在这并未留下多少兵力,只做前哨,一等有战事发生,当先预警,很快会撤兵过江到江南镇守。

萧思归身为城守,当知朝廷的用意,日夜警惕,也派前哨监视北方襄阳的动静。

襄阳如今为周国南侵前锋战线,势力雄厚,周国若出兵,必经襄阳。

可萧思归怎么也没料到,敌人突至,前方哨兵竟无半分消息传来,难道说来敌并非周兵,还是说周兵来势迅疾,竟将他安排的前哨杀得干净?

无论哪种情况,显而易见,众人都成了瓮中之鳖,萧思归虽惊,但知道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固守待援,盼江南的陈军知道消息,来救江陵。

可消息能否传出,陈军是否来援,萧思归心中没底。

淳于量举目望去,只见到城下的火把几乎要延到了天边,沉吟道:“他们趁夜前来,围而不攻,立威之意甚浓。只怕……”

心中想到,江陵城民生疲惫,没什么可掠夺的,敌人竟以十倍兵力围城,杀鸡用牛刀,这种事情,只有那个疯子才能做得出来。至于疯子是哪个,他心知肚明。

顿了下,淳于量吩咐道:“你多派兵士安抚下城中的百姓就好,他们就算要攻城,也要明天派人来找我谈谈再说的。”

他吩咐完后,下了城头回转城守府中,却不去见孙思邈,只召来个亲信询问孙思邈的情况。

那亲信道:“将军,孙思邈只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坐在笼中入定了。如今城外有警,要不要多派人手看守孙思邈?”

淳于量摇头,摆手让亲信退下,呆呆地坐在轮椅之上,陷入了沉思中。

城中渐转安静,终于到了天明。

有脚步声急骤,萧思归匆忙赶来道:“淳于将军,来的是周军,他们果然派使者前来,说要见淳于将军。”

他满是钦佩之意,暗想都说陈国淳于量虽是不良于行,但运筹帷幄,实为陈国第一将军,今日见将军推测精准,果然名不虚传。

淳于量印证猜测反倒略有惊心,暗想自己昨日黄昏才到,周军竟已知晓,难道说城中早有了周国的细作?

他虽惊凛,还能镇静道:“他们来了几人?”

“只有一个,说叫裴矩。”萧思归道。

淳于量微皱眉头,他并未听过裴矩这人,心道那疯子身边有高手能人极多,怎么从未听过有个叫裴矩的?终究只是点头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在兵卫的跟随下,府外走进了一人。

淳于量举目望见来人,心头微震。来人身着蓝衣,额头宽广,鼻梁通天,颌下胡须一缕,凭添许多儒雅之意。来人像个儒生,可淳于量却知道这人绝非儒生。

来人更像是道中之人——却不属各道。

来人也在观察着淳于量,见淳于量衰弱如此,眼中不由露出分讶然,转瞬施礼道:“裴矩见过淳于将军。”

他态度不卑不亢,虽在天下名将面前,亦是从容自若。

淳于量见过使者无数,或卑恭,或傲慢,或心怀鬼胎,目的可说是一望得知,但见这人如此,反倒琢磨不透他的心意,更是惊凛。

咳嗽几声,他掩口道:“裴……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呢?”

“淳于将军何必明知故问?”裴矩哂然一笑道,“将军莫非忘记和敝国大冢宰的约定?”

萧思归听到“大冢宰”三字时,微微一怔,就听淳于量道:“我国的确和贵国的宇文丞相有过约定,以奉孙思邈换回鲁阳周边六郡,可贵国蓦地兴兵来到江陵,所为何来?”

裴矩哈哈一笑道:“敝国大冢宰心急,和孙思邈已十三年未见,知将军押送孙思邈到了江陵,等不及孙思邈前往长安,因此亲率大军十万,与将军、孙思邈会猎江陵,想将军定然喜悦。”

一言落地,淳于量忍不住剧烈地咳,萧思归却震骇万分。

会猎江陵?裴矩说得客气,可会猎搞不好就要死伤无数。

周国兴兵十万前来?小小的江陵城如何能挡?

孙思邈究竟有何能力,能让周兵大军前来?

可最让萧思归震惊的却是,此次领兵的居然是周国的大冢宰宇文护?

萧思归在陈国虽没什么名望,但久在前锋,对周国情况也是颇为了解。

周国最有名的不是经常和齐国交锋的韦孝宽、梁士彦等名将,亦不是垂手长安,统领周国的皇帝宇文邕,而是虎踞龙盘在关中的关陇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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