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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59)

早有兵士扶住了陈叔宝,吴明彻缓缓道:“将太子送回宫中!”

他话才落,冉刻求突然撕心裂肺地一声喊,竟如发疯一样向张丽华冲去。

张季龄一惊,喝道:“回来!”

他到如今,其实满脑袋只转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惜一切,也要让儿子平安离去,可没想到冉刻求突然癫狂起来。

有陈国兵卫齐喝一声,长枪倏起,已拦到张丽华之前。

冉刻求却如发疯未见,径直向那枪尖冲去。

张季龄心中一痛,脸上突然有黑气笼罩……

就见那数杆长枪突然冲天而起,那持枪的兵卫踉跄后退,孙思邈不知何时,已到了冉刻求的近前,为他荡开了长枪。

冉刻求冲到张丽华身前,一手拉住了将要倒地的伊人,嘶声道:“怎么是你?”

方才局面瞬息万变,冉刻求无能为力,见那箭射中张丽华的时候,心口蓦地一阵剧痛。

张丽华不是他的妹妹。

可不知为何,他远远望见张丽华的身影,却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中还夹杂分惊怖。

张丽华倒地,风吹乱发,终于让他看清楚张丽华的面容,也终于让他明白为何会不安。

风吹落叶,秋天已是蝶舞最后的季节。

那中箭的女子竟是蝶舞!

怎么会是蝶舞?

冉刻求只觉得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抱着那残秋彩蝶最后的一丝颤动,嗄声道:“为什么?”

他双目红赤,没有泪,却像有了血。

蝶舞痛得眉头都蹙了起来,见到冉刻求的那一刻,眼眸似乎亮了下,不自禁地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冉刻求的脸庞。

冉刻求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道:“为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当初在响水集的那个张丽华,绝不会是蝶舞,不然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心爱的人是否在身边,他感觉得到。

可张丽华怎么会变成蝶舞?真正的张丽华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他并不关心,他蓦地想起一事,回头叫道:“先生……”他唯一的指望,只剩下孙思邈。

他希望孙思邈能施妙手,救回蝶舞。

孙思邈未动,眼中露出分悲哀之意……他若能出手,早已施救,怎会还站立不动?

冉刻求心中一沉,浑身满是绝望无力的感觉。

“不用了……”蝶舞虚弱道,“这样不是很好?”

“很好?”冉刻求绞痛中带着惘然。

蝶舞如梦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喃喃道:“最少……我去的时候……有个爱我的人在我的身边……”

她似还有千言万语,但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她嘴角还带着笑,可是她的眼中却有两滴泪水流淌而下,过了那带笑的唇边。

风更冷,天地间的月色如同霜落。

蝶舞虽美,但过不了四季轮换。

孙思邈望着蝶舞那美丽的面容,突然想起当初自己曾对她说的一句话,心中怆然,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却无奈。

“孙思邈,你不该出手的。”吴明彻终于开口,神色如铁。

“哦?”孙思邈笑了,可笑容中带了分萧瑟,“可我已经出了手。”

“不过你还有机会……”吴明彻微微地吸气,“只要你不再护着叛逆……”

他未等说完,冉刻求突然一声吼,霍然窜起,竟向吴明彻冲去。

是吴明彻下令杀了蝶舞!他一定要杀了吴明彻为蝶舞报仇!

就算明知是去送死!

刀光错乱,瞬间就护在了吴明彻的身前,只等冉刻求前来,就将他碎尸万段。

蓦地感觉就算拼尽全力,也冲不出半步,冉刻求霍然回头,才发现孙思邈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有如泰山。

冉刻求嗄声道:“先生……你?”

孙思邈不语,只是望着吴明彻,脸上迷雾又起。

“孙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当知怎么做。”吴明彻笑了。

孙思邈也笑了,淡淡道:“吴将军错了,我不是个聪明人。”

他话才落,手一甩,就将冉刻求丢到了张季龄的身边,同时他脚步一动,地上散落的七杆长枪突然凭空飞起。

七枪一起,漫天的星光都黯。七枪略一盘旋,就环绕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锐利冲来。

就向那漫天的刀光冲来。

众人悚然。

这是什么道术?还是这本是一种玄奇的武功?

那所有持刀护在吴明彻身前的兵卫都是变了脸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抵挡。

这简直非人力能挡!

吴明彻本是镇静的脸庞也失去血色,喝道:“杀!”他身经百战,也曾数经生死,浑身是胆,但从未有这一刻,竟感觉死亡阴影是如此强烈。

“禹步?”王远知失声而呼,身形暴起。

这里只有他清楚地见到了孙思邈的举止,知道孙思邈用的不是武功,而是一种道术。

禹步——大禹创的禹步。

孙思邈步踏七星,运步遣神,在那片刻的工夫,只是飞快地走动了七步,巧妙踏起长枪,运到身旁。

解释虽简单,但要去做,王远知却是有所不能。

王远知凛然,但不能不出手,他也早想会会最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孙思邈,虽见孙思邈气势惊人,但却起了一争锋锐之心。

他身形才起,就见孙思邈手一招,“呼”的一声响,那七杆长枪倏然变向,全部向他射来!

王远知这才真正一惊。

他从未想到孙思邈要对付的竟是他!

七枪凌厉,声势惊人,可说是佛挡除佛,神挡杀神,才一转向,霍然就到了王远知的身前。

王远知比不上神佛,来不及冲天而起,身形一倒,竟如利箭般倒飞了出去。

“夺”的一声响,长枪齐齐刺在地上,布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王远知背脊着地,霍然弹起,就想反击之时,突然顿住。

刀光如雪,凝着月色。

所有陈兵手握钢刀,却未出手,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孙思邈。

孙思邈手上有剑——那是吴明彻腰间的剑。剑尖指着一人的咽喉——那当然也是吴明彻的喉间。

王远知豁然明白,方才孙思邈也不是真的要和他动手,只是知道他定要拦截,因此先用长枪拦他一拦。

孙思邈真正的目标还是吴明彻。

他不动则已,出手必中。

身形一动,孙思邈先用七枪逼退茅山宗一代宗师王远知,然后轻轻一跃,就过了陈国兵士布下的刀山,在吴明彻拔剑的时候,取了吴明彻的剑,制住了吴明彻。

举重若轻——轻得如同天地间的萧萧落叶。

秋风袭来,吴明彻感受到自己宝剑上的冷意,喉间起了层微细的疙瘩。

“孙思邈,你……”吴明彻喉结上下错动,本还想说两句狠话,可望见孙思邈如海的眼眸,咽了口唾沫道,“你想怎样?”

那一刻,他心中懊丧中还带分惊怖,面临死亡前,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放了张季龄他们。”孙思邈目光微闪。

吴明彻心头一震,嗄声道:“办不到!”

孙思邈看了他许久,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确办不到。”

吴明彻突然感觉心中有羞臊之意,他知道孙思邈明白他为何办不到,这让他也有十分无力的感觉。

“动手的是萧摩诃和王远知……执行的人是你吴将军。”孙思邈目光缓缓从王远知身上掠过,“可策划这场反击的人当然是淳于将军。”

吴明彻不语,浑身竟有些发抖,但显然不再是畏惧。

“请带我去见淳于将军。”孙思邈道,“这点吴将军当然能做到。”

“呛”的一声响,孙思邈撤了长剑,长剑又回到吴明彻腰间的剑鞘内。

面对无数陈国的兵士,面对王远知,面对陈国大将,他竟敢收了剑?

所有人都是一怔,王远知也像怔了下,缓缓地放下掐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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