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歃血(97)

叶知秋不望郭遵,沉声道:“据臣所知,当初损坏大相国寺佛像的人叫做夜月飞天,此人本是西平王元昊的手下,也是八部中天夜叉的第一好手。”

刘太后皱眉道:“我不管他是谁,我只问你五龙在哪里?”她并没有避讳,因为她知道郭遵也知道五龙的事情。

叶知秋神色不动,说道:“夜月飞天在永定陵袭驾,郭指挥杀了他。我从夜月飞天身上,并没有搜到五龙。”

郭遵突然觉得叶知秋说得很巧妙,叶知秋没有对刘太后撒谎,他说的和刘太后想问的,完全是两个事情。

刘太后已道:“这么说……五龙到了元昊手中?元昊为何也一定要五龙呢?”她本来对五龙没什么兴趣,可唃厮啰派不空明求五龙,元昊派人暗取,这就说明五龙中肯定大有玄机。

刘太后自言自语之际,叶知秋静静地等候。半晌后,刘太后才道:“叶知秋,吾今日找你来,还有他事。”

叶知秋恭敬道:“太后请吩咐。”

郭遵皱了下眉,他来这里,本也为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可一直难以进谏。他只怕赵祯等不及消息,若冒昧前来,只怕会引发刘太后的反感。突然见叶知秋身形不动,拇指指指自身,郭遵舒了口气,已明白叶知秋的用意。

叶知秋当然知道郭遵要说什么,他劝郭遵莫要急,他也会想办法处理。

刘太后帘后道:“最近宫中出了些古怪……”话未说完,有宫人再禀,“太后,开封府捕头邱明毫请见。”

郭遵、叶知秋一怔,不知邱明毫为何深夜前来?

刘太后道:“召他进来。”不知为何,她声音中隐约有些颤抖。

邱明毫走进来之时,如铁的脸上,竟然有分仓惶之色。郭遵见了,大为奇怪。要知道京城中,“一叶知秋,明察秋毫”二人,均是历经大风大浪的捕头,邱明毫或许不如叶知秋的名气大,但这些年来,也着实破获了不少大案,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惶惑?

邱明毫本是太后的人,太后召邱明毫入内,又做什么打算?

邱明毫不待施礼,太后已道:“免礼。邱明毫,你一直在宫中行事,可查到什么了吗?”

邱明毫牙关竟有些打颤,谁都看出他眼中已有惊怖之意。“太后,臣什么也没有查到。可是……”

“可是什么?”

“臣查案之际,宫中又死了两个宫女。”邱明毫颤声道。

帘后的刘太后霍然站起,失声道:“又死了两人,怎么可能?”她声音中也有些惊惧。

叶知秋亦是脸上变色,他回汴京没有几日,对宫中的事情并不知情。但从方才的几句话他也可知道,宫中在死人,因此太后要邱明毫来查案,邱明毫查案的过程中,宫中又死了两人。

谁有胆子在邱明毫查案的时候,对宫中人下手?为什么有人要杀宫女?所为何来?

死人虽不是好事,但邱明毫绝不会因为死人而惊怖,那他怕的是什么?太后也是个镇定的人,就算死了宫女,她本也不该这么慌张的。

叶知秋和郭遵互望一眼,都已看出彼此的惊疑之意。

雷声竟然停了,可浓云早就布满了夜空,本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在漆黑的夜色中,变得灰蒙蒙的,雨仍没有下……

第一卷 霓裳曲 第二十六章 造反

刘太后终于又坐了下来,半晌才道:“邱明毫,我让你这些日子查案,可你就告诉我个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邱明毫额头晶亮,原来汗水已冒,“太后,臣已竭尽心力。求太后……再给我些时日。”

刘太后缓缓道:“吾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你现在可以把事情对叶捕头说说了。”

谁都明白刘太后的意思,刘太后已对邱明毫没有了信心,看起来很想把案子交给叶知秋处理。

邱明毫向叶知秋望去,眼神中隐约有分嫉妒,可更多的是彷徨。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叶捕头,自从你离开京城后,皇宫中突然有了异常。先是宫中活着的鸡鸭牛羊莫名地死了很多,太后就让我入宫查这件事。”

郭遵暗自皱眉,心道死了些牲畜不算什么大事,为何太后会让邱明毫亲自查这件事情?

叶知秋微凛,立即道:“那你有没有查牛羊鸡鸭的来源?”

邱明毫道:“查了,那些牲畜来自常给宫中供货的十六家京城老字号。这些老字号数十年如一日的给大内供应所需,应该没有问题。”

叶知秋皱了下眉头,心想以邱明毫之能,说没有问题,当然就不会有问题。沉吟片刻,叶知秋道:“那就应该查喂食这些牲畜的人。”

邱明毫摇头道:“我没有查。”

叶知秋不解道:“为什么?”他不解邱明毫为何会放弃这么明显的追踪线索。

邱明毫很快打消了叶知秋的疑惑,“因为那些人不等我着手调查的时候,就都死了。”

叶知秋心中一寒,半晌才道:“都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

邱明毫道:“都死了,一共十七人,都是……”他顿了下,眼中又露出惊惶之意,“都是笑着死的。”

郭遵本是沉默,闻言也惊悚道:“笑着死的?仵作有什么说法?”

邱明毫良久才道:“我让开封府最有名的三个仵作来验尸,其中包括任识骨,他们给我了一个答案。这十七人,可能是中毒死的。”

“可能?”叶知秋瞳孔收缩,心中也有了不安。他知道开封府的仵作做的虽是验尸的活儿,但某些方面的医术不比王惟一差。尤其是任识骨,甚至可以从一块埋了三年的骨头上,判断这人中什么毒死的。可就算任识骨都无法确定那些人怎么死的!

郭遵已问出来,“依邱捕头所看,这些人是如何死的?”

邱明毫脸色已变,哑声道:“我……我不知道。可是……”他欲言又止。郭遵急问,“可是什么?”

邱明毫望向了太后道:“臣不敢说。”

刘太后一直在帘后静静地听,可郭遵能听到她的呼吸有些粗重,似紧张,又似惊怖。

良久,刘太后才道:“你说吧。”

邱明毫舒了口气,“在臣的家乡,也有过那种死人,笑着死的人。臣家乡的老人说,只有转世托生的人被幽灵锁走了魂魄时才会有那种笑容。”

不待说完,刘太后已怒喝道:“一派胡言!你堂堂一个开封府的捕头,竟然会说出这种无稽之谈?”

邱明毫叩地道:“臣本不敢说的。太后,臣已竭尽全力,但仍阻挡不了宫中的事情发生。”

叶知秋吸了口冷气,想到了什么,“邱捕头,你是说,宫中还在死人吗?”

邱明毫惊惧道:“不错。那十七人一夜暴毙,我就从食物、饮水上来查,可没想到,给那些人做饭的厨子也死了,也是笑着死的。自此后的七天,我就向一些人查厨子的出身,来历……”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但只要是被我查问的人,转瞬就会毙命。方才我才问了两个宫女,没想到不等我离去,她们就死了。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没有人知道我事先要询问她们的。”

邱明毫咬牙说出这些,已满头是汗。他根本无法解释,谁都看出,他已竭尽所能,谁都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没有人知道邱明毫要询问谁,但那些人还是死了,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是鬼才知道!但这岂非更无可能?

雷声又响,闪电划空,照得长春宫中明暗不定。可那沉郁的夜空中,仍没有雨下。

这种诡异的天气,再加上诡异的案情,还有邱明毫惊怖的表情,就算郭遵、叶知秋见了,也不由茫然心寒。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幽灵作祟,夺人魂魄?不然何以解释眼下宫中的情形?

叶知秋向郭遵望去,见郭遵也望过来。二人眼中都有深深的不解,显然也被宫中诡异的案子所困惑。

叶知秋更是想,任何人作案,总有理由!但这次牲畜死掉,宫人宫女相继毙命,凶手是为了什么?要谋害太后或圣上吗?那如此作为,岂不是打草惊蛇?而且要杀这些人,肯定要担极大的风险,凶手在这种风险下行事,埋藏的祸心不是更加惊怖?他身为名捕,经历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总不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