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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346)

张元怒道:“东方二十里外的登高坡是谁在把守?”张元当然不会坐在细腰城前等狄青来攻,东方数百里内,早就布下了前哨探子。可不想到,对手攻到面前,竟无一探子回传消息。

转望野利斩天,张元问计道:“罗睺王,狄青为何能过百里防线到了这里,难道说他们真的有翅膀不成?”

野利斩天也是皱了下眉头,摇摇头,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鼓声倏然停了。张元一怔,耳边宛若还有金鼓声激荡不休,一颗心怦怦大跳。暗夜之中的远处,本是喧嚣震天的鼓声突然瞬间消失,那种遽然寂静的震撼,更让人心惊。

夏军大营中,所有人都在凝神以待,只以为宋军要开始进攻……不想直等到了天亮,东方发白之际,宋军再没有举措。

柳梢暗露滴晓晨,狼烟戟气冷杀人。

张元立在晨雾中,感受到风的讥诮,脸色沉冷如冰。等见到红日一拱拱的就要冲破远山苍云间时,张元喝道:“去登高坡看看。”

话音才落,有马蹄声急骤,夜月风带着几骑迅疾奔来。当初安远寨一战,窦惟吉虽丧命,可夜月风却逃得了性命,他几个兄弟悉数死在狄青手上,对狄青早就恨之入骨。这次进攻大宋,夜月风主动请缨,身先士卒地要一洗前耻,得以镇守登高坡留意宋人的动静。

见夜月风赶来,张元冷冰冰道:“我需要你给我个交代。”

夜月风惶恐难安,下马跪倒道:“大人,末将……很难交代。”见张元双眸竖起,已动杀机,夜月风急忙道:“大人,你听我解释。末将这些日子一直在登高坡坚守,昨晚夜黑无月,突然坡下鼓声大作,似有千军万马杀来。末将在这之前,根本没有得到周边前哨的消息,是以不明敌手的实力,因为未能出战。那鼓声停后,末将已派出人手来向禀告情况,不想……均是死在了路上!”

众人闻言,均是心中一寒,虽是阳光明媚,但只感觉周围不知有多少眼睛看偷偷的盯着他们……

这时前军将军前来道:“启禀大人,我军去联系夜月将军的探子,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消息,只怕尽数遭了他们的毒手。”

张元神色不变,冷冷道:“夜月风,那你之东三十里外燕子岭是谁把守,找他见我。”

日上三竿之际,镇守燕子岭的都押牙气喘吁吁的赶到,他若是也和夜月风一样的消息,众人也不奇怪,可都押牙告诉了让大伙都奇怪的一个消息,燕子岭并无警情!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张元面沉似水,早在这之前,喝令传方圆百里的夏守军回禀军情。中午时分,已陆续有守军将军派人来禀告,并无敌情!

日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夜月风额头汗水已流淌下来。见众人均是疑惑的目光,大叫道:“昨晚真的有人来攻。中书令大人,你要信我。”

张元突然笑了笑,“狄青如此虚张声势,想必是无胆鼠辈,实力不足,不敢来攻我军,既然如此,何足一道呢?好了,传令下去,让各地驻军戒备就好。夜月将军,你也回转吧。”

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不过是安定军心,可心中有个极大的疑问涌上来,如果方圆百里并无警情,那狄青所率的宋军如何到了登高坡,还能精准的杀了夏军的探子?

难道说,狄青的手下,都会飞吗?

不止张元,夏军余将均是心中困惑,退下后,难免议论纷纷。

张元回转中军帐后,怒不可遏,却又无从发泄。等待不久,野利斩天入了帐中,张元冥思苦想许久,一直不得要领,终于问道:“罗睺王,依你来看,昨晚是怎么回事?”

野利斩天道:“方才我在营中转了下,听军将都在私下议论,说狄青的手下都会飞的,是以才能不惊动附近的守军,直接到了这里。”

张元一拍桌案,喝道:“是谁敢妖言惑众?推出去斩了。”

野利斩天皱了下眉头,缓缓道:“若中书令如此失态,只怕狄青目的已达到了。”

张元微怔,忙问,“狄青有什么目的?”

野利斩天道:“狄青不出我们所料,已准备动手。但他知道有中书令坐镇,眼下我军无隙可乘,狄青虽勇,但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他这般举措,无疑是先要动摇我们的军心。如果中书令都被他乱了分寸,无疑就是他下手的时候。”

张元一凛,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想了许久,终究想不明白昨夜是怎么回事。”

野利斩天道:“很显然,昨晚狄青已派人混到了附近!伺机刺杀我们的探子,制造混乱。”

张元道:“这我如何不知呢?但我们周边天罗地网,他们又是如何能混得进来,又安然离去呢?”

野利斩天微皱眉头,沉吟道:“我有个猜测,但眼下不敢肯定。大人,我必须再详细查探才有定论。不过狄青果然聪明,知道平原交手不利,就不主动和我们交手,只是虚张声势,眼下宋军在暗,我等在明,他能轻易的扭转不利的地势,可谓高明。”听张元冷哼一声,野利斩天笑道:“不过大人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也是极为高明的手段。”

张元心中稍有舒服,道:“既然如此,有劳罗睺王了。”可想到昨晚宋军故作偷袭,想必人手必定不多,他空有数万大军,却被镇得不敢出战,不由又是脸红。

野利斩天点点,才要转身出帐,突然又止步道:“不知大人可曾留意到,昨晚鼓声大作时,细腰城有些异样?”

张元凝神一想,就道:“他们城中黑压压的,并没有什么动静,并没有异样了。”

野利斩天道:“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异常。想他们既然知道狄青前来,又闻鼓声大作,焉有不上城头看看的道理?他们根本无动于衷,是不是早就知道狄青不过是虚张声势呢?”

张元内心羞恼,感觉在这瞎子面前,自己好像是个瞎子,恼怒道:“既然如此,你昨夜为何不说?”

野利斩天有分讶然,苦笑道:“我也是如今才想起罢了,我这般说,绝非有嘲弄大人的意思。想兀卒既然让你我前来,就想让你我同心协力,还请大人勿要多心。”

张元轻舒一口气,拱手道:“多谢罗睺王提醒。”他毕竟长于指挥大局,幕后策划,真的到面面相对时,反倒少了以往的游刃有余。听野利斩天提醒,心中警惕。

野利斩天一走,张元当下传令众人戒备,为安军心,故示悠闲的巡营。一日无话,等到夜幕降临时,张元一颗心反倒绷紧。

可等到半夜时分,仍无半分动静,张元脑袋才要沾枕,突然有军士冲进来禀告到时:“大人,有情况。”

张元惊心,霍然站起道:“何事?”听帐外静的吓人,也无鼓声,张元实在不明白会有什么情况。

冲出营帐,见夏军大营中隐有骚乱,张元才待询问,突然感觉细腰城的方向有异,抬头望过去,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不知何时,细腰城头火把高竖,熊熊的燃着,细腰城头上亮如白昼,隐见刀枪剑戟的寒光。

细腰城为何这般举动?想起野利斩天所言,张元心思飞转,暗想昨夜细腰城并无动静,是因为知道狄青是虚张声势,但今天宋军都涌上城头,难道知道狄青要来攻打,因此做准备来接应?

虽知道眼下方圆百来里没有警情,狄青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大举来袭,但见城头火亮,总是心中难安,又命手下全力戒备。

夏军倒有不少如张元般想法,当下燃起火把备战,可直到天明时分,城头火灭,竟不见宋军一兵一卒出现。

张元等见晓光破晨之际,陡然醒悟过来,暗叫又上了狄青的恶当,细腰城这般作为,不用问,还是采用虚张声势的伎俩!

就在这时,野利斩天已然赶回。张元见状,催马上前问道:“罗睺王,可有了答案?”